瞧见席间众人看好戏的目光，李凌峰本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但忽地看见杜大人吐了口浊气，一副恶气得出的模样，李凌峰又瞬间改了主意。
他扯了扯唇，不顾众人的视线，淡定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听见李凌峰这话，众人都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只有张兆奎似乎猜到了李凌峰要说什么，用宽大的长袖挡住了脸，一副对接下来的场面不忍直视的模样。
罪过罪过，他都不敢想等下这帮人会有多尴尬。
果然，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中，他就听见了李凌峰十分‘友善’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凌峰道，“也不过是先前，某与杜大人，哦，还有杨大人有些瓜葛，京中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我既要去查是谁在胡说八道，又惶恐两位大人不知某赤子之心，将这屎盆子扣我头上，这一来二回的，哪还有时间登门拜访殿下呢……”
说完，李凌峰不看众人震惊的神色，还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是……
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着太子殿下，当着诸位大臣，甚至当着杜光庭，当着杨照，就这么水灵灵的将自己的‘桃色绯闻’说出来啦？
看看杜大人的脸，黑已经无法准确形容了，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当着他们的面给李凌峰拍在墙上的感觉，更不用说杨大人了，错愕的神色还是掩盖不住隐隐发绿的脸，这……
李凌峰是疯了吗？
众人惊得一时忘了反应，眼神在李凌峰、杜光庭还有杨照三人之间流连，一副现场吃到大瓜又不好开口议论的表情。
就连坐在主位上的楚慎都被李凌峰狠狠噎了一下。
这些风声于他们在场的众人来说并非是什么秘密，朝中官员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少嘲笑杜光庭和杨照，若不是有人暗中将流言按下，只怕御史都要参杜大人教女不严，亦或是杨照家风不正了。
其实就算真有此事，也不过是那杜小姐的陈年往事，本来她嫁人了就该随风而逝的，可如今被父皇赐婚给了杨大人，这样的旧事被有心人挑出来说，很难让人不怀疑她与李凌峰就情未了，如此这般岂不是打了父皇的脸面？
楚慎也怀疑过这事是李凌峰在幕后的手笔，李凌峰与杜家小姐之前定过亲的事让人找当时的媒人问问话就知道了。
父皇趁李凌峰护送和亲队伍去大汶时赐的婚，这是圣意，但难免李凌峰会因此事记恨在心，如今闹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这会儿可是在他的府里，李凌峰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此事，是想欲盖弥彰，还是想为自己正名呢？
楚慎摸不透，但尴尬却是有的，毕竟杨照是自己的部下，而因着他的婚事，礼部尚书杜光庭也与他搭上了关系，且还是他想笼络住的人，如此这般，倒像是他说错话了，不该多此一问。
“咳咳咳。”楚慎难得觉得嗓子痒得厉害，却也不知道此时该开口说些什么合适，只能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只不过，李凌峰如此孟浪，将自己的绯闻在太子府厅堂上公然说出口的行为，又引得一旁的欧阳濂皱了皱眉，动了动嘴皮，啐了一句：“不要脸。”
这声音不大不小，传入了众人耳中，他们不像欧阳濂这般有底气附和，只好偷偷观看李凌峰的神色，却见他十分不在意的挠了挠耳朵，一副自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夸他呢。
众人齐齐无语，李大人这境界，已经到炉火纯青，他们拍马也不能及的地步了。
“哈哈……”
楚慎捏了捏掌心，才硬生生在脸上憋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打着哈哈道，“原来如此，那些个谣言李大人听他作甚，不过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罢了，相信杜大人与杨大人也不会误会的。”
“哦？”李凌峰听见楚慎的话挑了挑眉，反而笑眯眯的看向如今连一个眼色也不愿给他的杜光庭，十分真挚的开口问道，“是吗？杜大人？”
“……”
杜光庭语塞了一瞬，自然不敢拂了太子的面子，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李凌峰，笑得十分勉强，“呵呵，自然。”
听见他这么说，李凌峰也不继续追问他，反而扭头朝着楚慎的方向拱了拱手，感慨道，“还是太子殿下英明！”
杜光庭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李凌峰是不是‘道’学的爱好者，会打嘴炮就算了，竟然也这么会阴阳人。
想着当初自己觉得他后生可畏，果然是镜花水月，太虚假了！
说实在的，人有些时候都无法共情曾经的自己，比如他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愿意让女儿嫁给李凌峰一样。
李凌峰根本也不在意杜光庭的想法，让他吃了瘪也没有多痛快，以前杜光庭愿意给自己好脸，也不过是自己与他利益相同，与杜家利益相同，如今杜含芳嫁给了杨照，自己与杜家不再站在一边，会翻脸是迟早的事，没必要纠结早晚的问题。
在朝中浸淫这么久，杜光庭之前又是个雷打不动的中立派，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利用价值才是他首当其冲考虑的，哪里管曾经有没有几分恩义在呢？
但李凌峰看得明白，并不代表对方翻脸无情就可以没有根据的随意冤枉自己！
太子府的下人进来添置炭火，让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相比自己岳父从头到尾对着李凌峰甩脸色，杨照反而平和了许多，从头到尾也没出过声，在太子府众多的幕僚中显得极其透明。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人探究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兴趣。
直到太子宴请众人，李凌峰才在用膳的间隙从席面上溜了出去。
太子府西侧的回廊处，杨照的身影隐在灰蒙蒙的暮色之中，李凌峰踩着他留在雪里的脚印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对方一身青衣静静立于廊下。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杨照缓缓转身，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端正身形拱了拱手，“李大人。”
“杨大人是在等我？”李凌峰挑了挑眉，笑了。
杨照没有接他的话，身姿像廊下的青松，他抿了抿唇，“是李大人要用杨某。”
李凌峰有一瞬的诧异，不过片刻又觉得杨照能猜到他来太子府的目的也正常，毕竟科考之时仅次于他的榜眼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唇角的笑兴趣盎然，有两分揶揄在里头，“杨大人愿意？”
毕竟自己按现代来说，也是他老婆的旧情人，杨照这样端方的公子，竟也放得下一身傲气。
“自然。”
杨照并不在意李凌峰的挑衅，只是点头道，“吾为吾妻，与大人何相关？另说，杨某也非那种人人可欺之人，且李大人让我做的，也不过是会让太子殿下高兴的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杨某都会与大人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