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手里拎着饭袋，轻轻敲了门，然后推开。
她进去把东西放好，往床上瞥了一眼。
封禾依旧躺得安详宁静。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位厉女士也是，照顾了这么久，也丝毫不减耐心。
她这样想着，慢慢退了出去，迎面撞上从走廊另一边过来的厉斯辰。
“厉女士，您订的饭店外卖到了，我帮您拿了上来。”
厉斯辰颔首：“多谢，你也还没吃饭吧？”
小护士连忙摆摆手：“我待会下去吃工作餐，厉总您不用客气……”
厉斯辰面露疑惑。
小护士意识到自己多想了，脸上发热，小声说了再见便急匆匆地快步离开了。
厉斯辰看了一秒她快速飞奔的背影，伸手推开了门。
她走进去，看到原本应该静静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在腰间。
封禾闭着眼睛在那里伸着胳膊，扒拉着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身体歪歪扭扭地贴近床边，再往前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厉斯辰木着脸看了几秒，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封禾还在那里扒拉着袋子，长长的手指搭在袋子表面，怎么也揪不住。
厉斯辰走过去，攥住了封禾的手腕：“小禾。”
“……”
封禾慢慢睁开漆黑的双眸，迟钝地转了转，目光聚焦到站在床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厉斯辰。
厉斯辰企图从她茫然的眼神中找寻到什么，脸色沉如水。
“怎么，不认得我了？”
封禾瞅了她几眼，唇瓣微动，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啊……”
厉斯辰墨瞳微颤，捏住了她的手指。
“你要是偏瘫了，我可不会管你。”
“还有，你要是不记得我了，我也不会管你。”
“既然醒了，我以后就不用伺候你了。”
“我还有很多账没有跟你算。”
她冷冷地说着，封禾的手指轻轻弯曲，圈住了她的手指。
厉斯辰：“……”
她冷酷的面具自然崩裂破碎，露出了藏于其中的，让人难过的哭脸。
“混蛋。”
她俯下身，环住了封禾的脑袋，惩罚性质地去咬那柔软的唇瓣，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滴落在封禾的鼻梁上，顺着往下淌。
不许忘记她，不许忘记那两个月。
她不要再看到被爱人误会的愤怒目光。
“记得我吗？记得我是谁吗？”
厉斯辰轻轻喘着气，看到封禾眼中透着讶异，心里越发悲哀。
“西……”封禾说。
厉斯辰一愣，看到封禾轻轻吐着气，启唇唤道：“西……小……”
她似乎很努力地在让自己表述出自己想说的话，脸色有点通红。
“……小……小辰！”
封禾竭尽全力地唤了出来。
厉斯辰咬着自己的舌尖，口腔里满是血气。
封禾努力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中满是温柔：
“你变得……好漂亮了。”她说。
其实，我一直不恨你。
我只是觉得有点委屈，委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什么都不说。
我要的是你的真心，要的是你毫无保留的爱。
哪怕你直接说你要报复我，我也会让你一边爱我一边报复。
见到你的那天，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你变得好漂亮。
怎么那个时候就非要伤害你呢？明明你那么爱我，守了我那么久。
如果我真的永远也醒不来，你要怎么办呢？
守着我一辈子吗？
封禾无声呢喃，伸出虚软无力的手轻轻去抚摸厉斯辰的脸，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你说的话……要作数。”
厉斯辰把泪水往她的病号服上抹，低声道：“你不让我管你了？”
封禾面露认真：“是你以后……任我摆弄欺负。”
厉斯辰：“……”
她轻轻笑了，紧紧扣住封禾的掌心，无奈又宠溺地答应：“好。”
如果故事有一个结局的话，那她认为停留在这一刻，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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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禾在两个月后，生活恢复自理。
医生说像她这样的植物人能醒过来就已经是奇迹，更别说刚醒过来意识就很清醒，甚至能清晰地用语言表述自己的想法。
封禾躺在床上软绵绵地蹬着腿，听医生在那里啧啧称奇，只是冲着厉斯辰呵呵一笑。
像她当初醒过来，缓一小时就能正常行走，精神抖擞地去公司找厉斯辰的茬，本来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之前厉斯辰和她都有这个困惑，也思索过好几次，但人醒来就已经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无所谓。
这下好了，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大白，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反转再搞人心态了。
但不得不说，当她自己挣扎着破局醒过来后，厉斯辰这些年对她的悉心照料也起到了效果。
不然也不会两个月就出院。
裴声在她醒过来后的第二天，特地来医院嘲讽了一番。
而之后的两个月，她也是有时间便来阴阳怪气一番。
“哎呦，盼了十年终于盼到你醒，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躺到进棺材呢。”
嗯，裴声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记仇。
封禾冲她翻白眼：“呵。”
裴声：“你呵什么？”
封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沈音，话里有话地揶揄：“到底是谁最会躺呀～是谁我不说呢～”
沈音没忍住，扑哧一笑，被自家老婆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那个，老大，我觉得你不该这样说。”
裴声脸色还没缓和，又听到后面一句“毕竟声声也是要面子的嘛”，气得拧她耳朵。
封禾笑眯眯地看好戏，厉斯辰在一旁把切好的苹果直接塞到她嘴里：“你这张嘴能不能不要一醒来就开始战斗？”
等到裴声和沈音离开后，封禾又晃着脚尖，感慨道：“你会觉得遗憾吗？”
厉斯辰帮她揉着小腿，头也没抬，淡淡道：“遗憾什么？”
封禾说：“裴声没有那两个月的记忆，你会觉得遗憾吗？”
“虽然她没有那两个月的记忆，但也有覆盖过后的新记忆，无论是哪段，她都会过得更幸福，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厉斯辰用指腹按揉她小腿上的穴位，继续道：“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这个独立的新世界是对我们的馈赠，我们要努力活下去，才能不辜负更多人。”
封禾打量着她，有点惊奇地说：“老婆，你现在比以前佛系多了，竟然比我还正能量。”
厉斯辰面无表情，捏住了她小腿肚。
“嗷嗷嗷啊我错了——疼疼疼——！”封禾大声求饶。
厉斯辰瞧着她委屈的模样，低下头亲了一下被捏红的地方，轻柔地抚摸几番。
“我爱你。”她道。
封禾微微怔然。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泛着凉意，吹得人舒服极了。
她被厉斯辰深情温柔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扭扭捏捏地小声嘀咕。
“……好肉麻呀，厉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