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后,金钊和手下一众就急急忙忙踏上了原本归期不定的返程。
事态紧急,山里能依仗的交通工具又只有自己的腿,沉默弥漫在空气中,整支队伍在山间急行军,顾不得多说一句话。
按照原定计划,即使金钊暂时离开基地,手下数位各司其职的副手们也能照常维持基地的运转,长了不好说,但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毕竟基地有武器又有粮,很难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会需要远赴山区的首领再急匆匆赶回来的。
但…… 最不想听到的那个消息还是来了,这不,金钊已经在急匆匆折返的路上了。
夜色中的森林树影婆娑,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在暗处伺服的妖魔。而在树木脚下,无人踏足的林间连堆积的树叶都厚得惊人,在湿润的空气保护下悄无声息地化成温暖的肥料巢穴,人们的每一脚都深深陷入温暖的柔软包裹之中。
金钊的眉头紧锁,以不符合年纪的矫健身姿跃过一块粗壮树根,头也不抬地走在队伍中段。
时间太紧,她们已经来不及走来时那条路况更好但需要略微绕路的小径,队伍里那个从小就在山下生活的本地女孩带路,金钊一马当先跟在她身后,急匆匆撞开路上一切阻拦她的事物。
“还有多远?”
金钊回头看看身后沉默的队伍,对身旁的女孩问道。
“报告将军,翻过前面这个山头就是基地了!预计到达时间两个半小时后。”
金钊脚下机械似的还在赶着路,注意力却被女生话语间沉稳的呼吸声夺走了。
已经赶了一整天路,年轻女孩还是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就像只是完成了一趟简单的负重越野似的,不光是带路,她手上还举着猎枪。
深山老林里最不缺的就是飞鸟走兽。在长期没有人类干预的情况下,完整的生态链中早已厮杀出自己的顶端猎食者,除了惧怕体型高大的人类老早就隐藏起来的蛇,诸如狼和黑熊此类的动物都是会对队伍造成威胁的顶级猎食者,而女生手上的枪在这一路上,已经赶跑了至少三波贸贸然出现在队伍面前的猛兽。
反观自己,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下是已经哀嚎着投降的肌肉和关节,每一次抬脚和跳跃,金钊都在幻听来自全身各处骨骼相互挤压碰撞的声音,而在她体面的外衣里是层层叠叠的肌效贴,和几个受过旧伤的部位上的护具一起,共同托举着这具早已不再年轻的肉体。
金钊曾一度重度依赖带有止痛药材的膏药。
岁月匆匆,时间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给了她一记重击,好像从某天开始,衰老就悄悄出现在了她的卧室。松弛的肌肉,吱吱叫的关节,即使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锻炼注意饮食,身体各方面零件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后于停留在壮年时期的心态。
她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她的身体尖叫着告诉她,“不,那个年轻的小金老早就死了!”
带有止痛效果的膏药很有效,起码在刚开始时是这样,但工作可不管你年老还是年轻,即使她已经不再需要像是个大头兵一样在营地里摸爬滚打,但与处于鼎盛的权力相对的,是塞满日程表,需要她体面出场的场合。相比年轻时充斥着尖叫与血浆的直白战场,属于中老年的战场是另一种模样,穿着体面的人们坐在聚集着权力的建筑物里,言笑晏晏间皆是交锋。
场合里年轻人也有,但多是经过培训的服务人员。
一道道年轻鲜活的脸就像是肃穆流过的河上载着的雪白落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带来一缕轻飘飘的茶香后又退开。
她们不被允许使用香水古龙或是任何带有气味的用品,但金钊会在会议中不合时宜地想要浓郁香气的出现驱散室内萦绕的老人味。
天呐他们都闻不到吗!
那股再强劲的新风系统都带不走的味道。
这由膏药、药品、腐败的肠胃与烟酒共同浸润出的恶臭,自己身上有,会议室中正在发言的那人身上,圆桌另一侧正假惺惺笑着听耳机里同声传译内容的那人身上还有!
金钊很快就把膏药彻底从自己的日常用品清单中删除。
试试肌效贴吧?
柳丽问她,手里是五颜六色像是彩色绷带的东西。
她打小就练舞蹈,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放下。肌效贴这类东西要比金钊还要早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当然,在那个时候,她能用的不过是没有弹性的白色绷带罢了。
柳丽给自己缠了几十年的运动绷带,从不再跳舞之后,就转由给金钊缠。
肌效贴好用啊,没有味道还隐蔽,有了它,金钊在无趣冗长的会议中也能久坐,后来柳丽就常常帮她贴扎。
这回出来,又是爬山又是审讯,柳丽早早就备好了肌效贴,临行前用瘦得像树枝的手给金钊妥帖的缠好了各处。这么多年下来,她怕是比金钊自己还了解这身上的薄弱处。
但......金钊松松衣领,乱序的心跳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来气,她太害怕了。
“大伙儿再坚持坚持,翻过前面的山就回家了!”
她的家…可一定要等到她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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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
昨夜在火上熬得香气扑鼻的那锅蘑菇汤没人敢喝。
因为岩花信誓旦旦说没有毒,丢进锅里的那颗绿蘑菇在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熬煮后,成功地将整锅汤都染成了幽幽绿色。
绿色诶!普通的绿叶菜丢进锅里都不一定能煮出那么鲜亮的绿。
如果她们身处中世纪,作为女巫的各位会在森林深处的小屋里用木头小碗爽快的分享这锅汤水,但遗憾的是她们不是。
最后那锅汤除了岩花以外,只有刘嫣十分谨慎地尝了一小口,剩下的被张嵩连鸡带锅一起藏进了空间里。
“指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呢!”
男生没憋好屁地笑着将一大口锅都收了起来。
一早起来,活蹦乱跳的岩花跟时静就斗起了嘴。
一个说对方是吃多了毒蘑菇才会没事,一个说对方是怂包连那么好喝的蘑菇汤都不敢喝。
叽叽喳喳的,比林子里脆生生、此起彼伏的鸟鸣还要有活力,给这一天开了个好头。
吃过早饭,她们又要上路了,按照地图,最晚在今天傍晚就能抵达医学中心所在邦的边缘。
近在眼前的目的地让众人都很激动,打包好物资又给车辆加过油后,三辆车再次开上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