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也不知?”
见蒙赤行摇头,七王爷一阵愕然。
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是这样一种反应。
就在刚刚,他询问了对方蒙皇突破的事情,却不曾想,蒙赤行干脆利落地摇头。
不过七王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自己最近碰到了太多不对劲的事情,以至于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所以才觉得蒙皇突破,也是不对劲的一环。
可蒙赤行不一样。
身为大宗师,对方见过的宗师初期太多了,其中不乏年纪轻轻,二十余岁,乃至十余岁就已突破至宗师初期的卓越后辈。
像是蒙皇这等上了年纪,且此前不知道砸了多少资源进去,才堪堪突破宗师初期的存在,实在不值得对方关注。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且不说最近蒙赤行一颗心都吊在自己的爱徒身上,除此之外,就是去尝试分析近来出现的两位陌生大宗师的行为逻辑与他们背后的目的。
便是闲暇之余,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蒙皇的修为。
便是有人主动与他提及,他最多也只是‘哦’一声,然后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件事。
不过,七王爷终归还是特殊的。
这些年来,朝堂能够安稳,离不开这位宰相,且逢年过节,七王爷也会亲自前来魔宗殿拜会。
所以,从对方口中得到这一则消息,蒙赤行还是愿意为此付出一些心神的。
便见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一缕精神已经分散出去,关注着演武场上的动静,见到蒙皇调动天地元气如臂使指,确认对方真的突破到了宗师初期,却并未发觉什么异样。
收回精神后,蒙赤行睁开眼睛,看向七王爷,问道:“你觉得他有问题?”
“这......我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七王爷犹豫着摇了摇头。
蒙赤行微微颔首,想了想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许是破而后立,思汉飞的意外,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如今他既已从打击中走了出来,总该也是有些收获的。”
“行了,你且退下吧,我会继续关注着他,若是有什么问题,会再召见你。”
听到对方的解释,七王爷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若是从武者的角度出发,蒙赤行的解释很合理,也很有说服力。
但是从蒙皇的兄弟这个角度出发,七王爷从来不觉得蒙皇是一个有大气魄的君王,更不用说在极短时间内,从这种逆境中走出,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佐证自己的观点。
而蒙赤行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在魔宗殿逗留,便拱手行了一礼,拜别蒙赤行。
......
......
从魔宗殿中离开。
七王爷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便叫来了车马,移驾中书省衙门。
无论蒙皇有没有问题,战争都已经无可避免。
而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太多。
而作为朝堂上权势最重,兼任职位最多的七王爷,自然也免不得操劳。
对于七王爷而言,也许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此前蒙皇已下过一次发兵南征的诏书。
而中书省和枢密院,也已筹备过了一次。
而今,战事重启。
包括军队动员、训练,武器装备、军粮筹备,这些都只需要审查纰漏即可,无需从头再来。
但同时还有一些事情,是不能省事马虎的。
例如外交。
以往蒙元铁骑远征之前,都会派遣使臣前往目标国家,传达蒙元的态度,看是否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从大明皇帝送回来的一封国书上来看,这一步可以省了,无论是蒙元还是大明,开战的态度都极为明确。
其次,就是争取周边国家的支持,令被远征的国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此前蒙元便遣人给高丽王送去了一封国书。
希望后者能够在蒙元南征之时发兵,疲扰大明后方,令大明无法专心一致地阻拦蒙元铁骑南下的步伐。
不过过程中出了些意外。
高丽国陈兵列阵的举动,提前引起了大明的注意,以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连同傅采林在内的十余万将士尽数折损。
若变数至此未知,那七王爷也就不必考虑高丽国的战斗力了。
可问题在于,傅采林并非死于大明铁胆神侯之手,而是被一位无名大宗师夺舍。
而这位大宗师,在战后并未离去。
据高丽国的探子传回的急报,这位大宗师,如今已住进了高丽王宫。
被高丽王奉为上宾,乃至册封为国师。
这样一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无论对方与夺舍思汉飞的大宗师,是否同属同一阵营,蒙元都需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若是能够拉拢,自当许以重利。
若是不能,至少也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到时候被打一个猝不及防。
而国书的态度语气,也不能如之前那般颐指气使,尽管知道高丽王并不能做大宗师的主,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对大宗师的尊重是起码的礼貌。
七王爷伏于案前,沉吟良久,才在纸上写下了一些简短的要求,并差人将写了要求的信纸,移交礼部,令礼部的人根据纸上的要求,撰写外交公函。
除了高丽国。
周边其他小国亦不能忽视,不过对于这些小国,就不需要多温婉的态度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手段。
以武力恐吓之,方能凸显出蒙元对此战必胜的把握,才能令那些边境小国不敢冒然表明态度。
思虑几息后。
七王爷又将一股势力纳入考虑范围。
不是旁的,正是西域赤龙儿的银甲兵团。
昔日,西域动荡,大欢喜女菩萨莫名失踪,安云山亦折损在了大明,以至于赤龙儿的银甲兵团一家独大,经过这两年的壮大与扩展,亦有了十万人的规模。
这已是不小的一股势力了。
即便无法拉拢,也要给予必要的防备。
而除了外交,剩下的准备工作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情报收集。
不过这一点,同军备准备工作类似,都已事先筹备过一次了。
虽然情报具有时效性,可也分情况。
例如地理勘察类的情报,像是大明边境的地理、气候等信息,这些并不需要重新收集。
如今正是夏秋之际,气候虽然会出现变化,却也不会急转直下。
倒是大明的兵力部署,需要再次打探一番。
对此,七王爷决定委派魔门武者前去打探一番。
这也是蒙元和大明的区别。
相较于大明,蒙元的高手,对为朝廷效力,并没有那么抵触。
或许也正因如此,蒙元朝廷除汝阳王府外,并未设立太多官方任用或培养武者的机构。
只能说互有利弊。
而自赵敏失踪以后,汝阳王府与魔门的接洽工作,也转由七王爷逐渐接手。
此时,七王爷便修书一封,令人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将指令转递给魔门。
做完这一切后,汝阳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开始思虑起另外一件事情。
武穆遗书。
据蒙皇所说,大明已根据武穆遗书练兵,并小有成效,预计再过几日,便可运用在战场上。
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大明的几座边镇城池,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就算蒙元铁骑如有神助,想要在几日内攻陷大明京城,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防止武穆遗书当中的军阵,出现在战场上。
阻止大明练兵,便是迫在眉睫。
只是在此之前,七王爷仍有一个疑惑得不到解答。
蒙皇是如何得知大明的练兵情况?
七王爷想不明白,要说这些年来,蒙皇即便是有过那么几次,绕开中书省的行动,却也都是他帮着完成的。
可是这次的消息,即便是他,都没有事先耳闻。
蒙皇是如何得知的?
莫不是,对方培育了一股独属于皇帝,甚至连他这位宰相兼皇帝胞弟都没有资格知道的亲卫?
这并不现实。
不同于大明,蒙元并未有私库国库之分。
而培养一支秘密部队,必然要耗费海量的钱粮,这笔钱若是走国库,肯定瞒不过他这位宰相。
如此,便只剩下了一种解释。
蒙皇身上存在着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秘密,存在的时间未必很久。
说不定,就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
......
......
翌日,在七王爷的建议下,蒙皇下诏南征,并委任汝阳王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南征一切事宜。
散朝后,蒙皇再次召集一众心腹大臣,前去御书房议事。
“七王爷怎么不在?”蒙皇在到场的臣子中扫了一眼,没见到自己的胞弟后,有此一问。
一旁,太监韦怜香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七王爷身子不适,散朝后便已回府休息。”
“这样么。”蒙皇回忆了一下,刚刚在朝堂上七王爷的确没有往日精神,便没在追究,只是吩咐道:“传朕旨意,命太医院选派医术精湛之御医,前往七王爷府上,悉心为其诊治,务必尽力医治,使其早日康复。”
“遵旨。”
韦怜香领旨离去。
......
......
七王爷府上。
七王爷卧病在床,世子扎牙笃听闻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从府外赶了回来。
“爹,您病了?严重吗?太医怎么说?”
扎牙笃急忙来到床榻边上。
七王爷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手掌:“爹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累了。”
说完,未等扎牙笃开口,他像是屏退左右侍从仆役。
又命人关上房门。
扎牙笃意识到了问题,再次看向床榻的方向,见七王爷面色红润,气息均匀,哪里还有半点病态?
“爹,您没事?”
“嘘!”七王爷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外面看了看,也没有从床榻上起身,只是朝扎牙笃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才小声道:“本来也没什么事。”
“那爹您为什么要装病?”扎牙笃小声问道。
“爹装病自然有爹的道理。”
“哦。”扎牙笃果然不问了。
见到这一幕,七王爷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半晌后,才说道:“笃儿,爹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有些事情,爹需要你去做。”
“爹,您尽管吩咐,孩儿绝对给您办妥!”
扎牙笃拍着胸脯保证道,七王爷笑了笑:“爹当然信你,不然也不会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爹,到底是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敏敏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七王爷话一出口,扎牙笃的表情就变了变,倒也看不出太多的伤心难过,只是沉默了不少。
“爹这次给你的任务,就是潜入大明,用上一切手段,接近敏敏,从她的口中,打探出大明的兵力部署图。”
“啊?”扎牙笃一愣,随后下意识就要拒绝:“爹,孩儿......”
七王爷板着张脸:“你刚才可是说了,什么事都能办妥!”
“可是......”扎牙笃有些着急。
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七王爷又叹了口气:“爹也知道你对敏敏那丫头余情未了,这样吧,爹也不强求你,只要你将这个锦囊带去给她,余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去管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
扎牙笃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问了一句:“爹,那我能先看看锦囊里面的内容吗?”
七王爷没有拒绝,只是将锦囊递了出去。
扎牙笃接过后,打开一看,见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一个纸卷,纸卷上也只是一句别扭的诗句:“此生难料,身在天山,心系沧州。”
“爹,这不对吧?”扎牙笃曾因喜欢赵敏,也钻研过一阵汉人文化。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本是陆放翁的诗句,原句应是: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抒发了诗人报国无门的无奈和此心难安的遗憾。
七王爷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忘了爹刚才是怎么说的了?爹自然有爹的道理,你这次前往大明,将锦囊带到回来以后,爹就帮你请功,你也该在朝堂上历练历练了,不然将来怎么接过爹的位置?”
扎牙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孩儿无意官场’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将纸卷收入锦囊,又将锦囊收入怀中。
七王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正这时,外面有仆役通报:“启禀王爷,太医院的御医奉陛下旨意,前来为您诊治。”
“我知道了。”七王爷装出一副气喘的模样,回复了一句后,又对扎牙笃道:“我已吩咐了玄冥二老,这一路上,他二人会保护你。”
“行了,你且去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