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这才回神,把手从桌上收回来,低头抖了抖裤脚上沾着的面粉渣子,淡淡道:“想改下灶台,最好连着做个柜子。我早上蒸包子的时候,老得蹲着,腰都直不起来。”
何大清闻言没吭声,走到桌旁坐下,把旱烟杆磕了磕,敲出烟灰,随口说道:“想改也行,但你不会木活儿,别搞得塌一堆砖,到时候又得重新砌。”
“所以我找了个木匠。”何雨柱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何大清抬眼,眼角微动:“找木匠干啥?钱呢?”
“不是请人来干全活。”他解释道,“是我跟他搭个伙,他帮我量好尺寸、画图纸,我来砌砖,他做门板和抽屉,一来我能省点人工费,二来,顺便向他学点手艺,以后自己修修补补也方便。”
说着,何雨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那纸边已经有些泛黄,是他上午抽空从那个木匠手里借来的尺寸草图。
何大清接过,看了几眼,纸上标注得工整细致,灶台高度、宽度,连锅台嵌入的位置都标得明明白白。
他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你这是……真下了决心了。”
何雨柱点点头,语气不带一丝犹豫:“得干点事。不能再这么靠着那点工资过日子,哪天厂里风一变,我连锅都得卖。”
他说得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极寻常不过的事,可何大清知道,他这孩子,骨子里要强得很,说出这番话,是咬了牙的。
“你要是愿意,我帮你搭把手。”何大清忽地说道,语气不重,却透着一种沉稳的支持。
何雨柱抬眼望着他,心头一暖,微微点了下头,没说谢谢,父子之间也无需这客套。
“那个木匠姓周,是我去煤铺后头那条巷子碰上的,挺实在一人。”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跟他说好,我自己备料,他只帮我做门板、抽屉滑槽,给他两块工钱。”
“两块钱……”何大清低声咕哝,皱了皱眉头,“你这次是真下血本了。”
“做生意不舍得本,哪来的利?”何雨柱也不遮掩,眼神倒是透着一股子硬气,“我不是冲动,是真想过。早点摊不用租摊位,锅灶全自己家搭,豆腐脑、包子、油条,每样我都试过,味儿行。”
说着,他扭头看了眼炉台上还在冒热气的蒸屉,那是他傍晚做的试验品,里面放着十个牛肉大葱包子,皮子厚实、发得匀,咬一口汁儿都要顺着手背流下来。他做完后只尝了一个,剩下的本打算留给雨水做早饭。
“雨水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了吗?”何大清问。
“她不太清楚细节。”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让她太早操心这些。她有她的书要读,我得替她挡点风。”
何大清听后没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半晌,他才低声说了一句:“你妈要是还在,怕是看了也得心疼。”
那句话像是冷不防刺中了何雨柱心底最软的一块。他嘴角抽了抽,没有回应。
屋里一时沉寂。
外头天渐黑了,院子里传来几声猫叫,又像是哪个孩子在跑跳时踢倒了煤块,发出一阵滚落的声响。何雨柱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眼漆黑的天色,然后将门关得更紧了些。
“明儿个我得早点起,木匠说上午来一次,我得跟他细说下灶台的图纸。”他说着,走向墙角的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洗了把脸,又把炉台上的蒸屉取下来,用厚布包好,放进竹篮里。
“这些是我今天试做的,明早让雨水带两个去学校吃,也让她给同桌尝尝口味。”
“你啊……”何大清看着他,眼里有复杂的神色,“太拼了点。”
“不是拼,是撑。”他苦笑一声,“我不撑,这个家早就散了。”
夜更沉了,风声在瓦片上滑过,像一只猫在屋顶上踱步,窸窣而不安。何雨柱点了盏油灯,坐回桌前,把那张图纸再看了一遍,又从角落里摸出一块旧木料,拿起小刀一点点雕着模型。他不想只是做一回生意,他想做得像模像样,成个摊子、立个品牌,将来也好慢慢把规模做大。
“不能只靠干力气活,得学会用脑子。”他一边刻,一边低声念叨,“这条路,要走得稳。”
木屑在桌面上堆出一小撮,灯光下,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灵巧地操作着小刀,一刀一划,刻下的不是木头的纹路,而是一条扎根在他血肉里的出路。
“这手,哪儿弄的?”他轻轻抚摸着左手中指,那几个紫斑斑点点像是不请自来的印记,若隐若现地透出皮肤浅层的瘀青。
其实,这事儿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是近来为着家里的事忙碌,手上难免磕磕碰碰的。前两日和那个木匠周师傅去市场拉木料,碰了一下货摊的边角;再有就是晚上在灶台边铺砖,石头的硬度和砂浆的摩擦,让他不经意间摔了几下指头。
“紫了点,算不上大事。”他轻轻叹息,却在心底翻滚着莫名的烦躁和无奈。
那天傍晚,他刚从院子口的杂货铺回来,手里提着几斤面粉和一袋糖,路过家门口,看到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在胡同口玩弹珠,手里甩着一块糖纸,笑闹声此起彼伏。那笑声如同一阵夏日暖风,吹进他的心里,却也同时让他生出几分心酸。
“他们都还能玩,我呢,倒像是个没有资格放松的男人。”何雨柱在心里暗自念叨,眉头紧锁。
手上的紫斑让他触痛,但心中的疼,比这更深。他不禁想起前些天的那个夜晚,秦淮如指责他不够努力的语气,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发出刺痛。他不想与她硬碰硬,却也不想永远被压制。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喘口气?”他自问,却没有答案。
那晚他坐在小屋里,手握着那把新买的锁,脑海中不断掠过刚才与秦淮如的争执细节。她的责骂里,带着对他无力感的愤怒,也带着对家庭压力的焦虑,像两条紧绷的弦,一下一下地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