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问出来，镜王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这人是个矛盾体，深情而凉薄。
他只对卫襄深情，也只对卫襄以外的一切凉薄。
就算卫襄再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规则，尉迟嘉也不会允许她牺牲自己。
最多，就是去找个替死鬼，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来做这个替死鬼了。
混元鼎内，卫襄气得跳脚，踩得混沌之气化作的云团到处乱窜，混元鼎内一片混乱。
被扔在混元鼎内的大青鱼眼睛贼溜溜地转了转，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甩着自己的尾巴谄媚上前：
“小仙子，您可是在为永恒之神一事忧虑？”
卫襄回头，瞅着这谄媚的大青鱼，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出自掌控时间的青鱼一族，原本是成为永恒之神的不二人选，可是她问过了，这家伙先前也说不愿意啊。
所以，现在凑上来有什么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卫襄果断抬手拍飞了这条不怀好意的鱼：
“不愿意就给我滚蛋，少来算计我！”
“小仙子你误会了，不是算计，是我要为您献上一计！”
“你能给我献什么计？”卫襄不屑地瞥了青鱼一眼，轻蔑至极。
青鱼不在意卫襄的态度，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摇了摇身子，很快变幻分离出许多条一模一样的青鱼影子，每一条都朝着卫襄拱首摆尾，模样很是恭敬。
卫襄皱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愿意听从卫仙子的差遣，愿意接受永恒之神的神位！”
青鱼们齐齐说道。
“这……是我见了鬼了还是你们鬼上身了？”卫襄目瞪口呆。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个事情自己一个人好像处理不了，还是找人一起商议吧。
“尉迟嘉！轮回大叔！师父！师叔……”
卫襄在混元鼎内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被放出来的卫襄很快就遭到了三堂会审——不，四方会审。
她刚才喊过的那些人将她团团围在中间，个个眼神不善。
尉迟嘉一句话不说，如墨一般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她敢开口说一个不恰当的字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在这种目光的凝视之下，卫襄不由得内心颤抖，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尉迟嘉，转而看向了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轮回境灵：
“大叔，关于永恒之神的事情呢……”
“此事你不必再说，你原本是灵丹之体，若不是今生借由凡人肚腹有了血肉之身，你连人都算不上，更不可能成神，你且活且珍惜罢！”
轮回镜灵此番话说得十分痛心疾首，且斩钉截铁，势必要堵死卫襄心里的那点小算计。
卫襄无力地张了张嘴：
“轮回大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哪个意思，我也不管你到底有几个意思，我只告诉你，敢给我胡作非为，我就打断你这孽徒的腿！”
轮回镜灵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换成了德山老头怒吼出声。
卫襄：……这到底什么情况？一个个吃了炸药一样，她说什么了她？！
算了，还是让那条青鱼自己来说吧。
卫襄无奈地挥挥手，将青鱼从混元鼎中放了出来。
但是放出来的青鱼却跟先前的那条有些不一样了，一开口，发出来的声音俨然是一个活了无尽岁月的沧桑老者，说出来的话简单又直白：
“我知道你们正在寻找愿意成为永恒之神的人，我愿坐上神位，供你们差遣！”
“你愿意？”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睁大了眼睛。
“你们青鱼一族，不是不愿意吗？”原本躲在白玉鼎上偷听的辰光和瘟神也都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如何能不愿意呢？呵呵。”
老青鱼转过身，摆摆尾巴，看着这两个和自己同一时代的神明，悲怆地笑了两声。
“我们青鱼一族掌控时间之力，可是时间是无涯的啊，天地还有个尽头，时间哪里有尽头？我们找不到时间的尽头，就没办法完全掌控时间，这一生的修为，终归是不完满。”
“如今终于有了触碰永恒的机会，我很想随着这地老天荒的永恒，去时间的尽头看一看，终极的时间之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愿意？”
虽然这老青鱼说得诚恳，但卫襄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能够想尽办法从神明陨落中存活下来的青鱼一族，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一次，这具躯壳并不是由我的魂魄做主，子孙后辈不懂事，才错过了这等机缘。”
老青鱼很卑微地解释。
卫襄一愣，也对，这条青鱼是被炼化过的，体内存着青鱼一族所有剩下来的魂魄碎片呢，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可是，这样的青鱼一族，若真的成了永恒之神，结合他们自身得到了无尽的时间之力，能按捺住本性，不出什么幺蛾子吗？
老青鱼鱼老成精，眼神闪了闪，就从卫襄的迟疑中看到了怀疑。
它赶紧摆着尾巴保证：
“您放心，我只是想要去见一见时间的尽头，其他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听您差遣，您若是不信——我可以成为您的傀儡。”
“傀儡？你宁可变成傀儡，也要去见识，永恒？”
不得不说，卫襄被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
人人避之而不及的永恒，却是他毕生寻求的梦想，甚至，他愿意为此，成为一个傀儡。
这是怎样的一种对大道的追求啊！
震撼过后，卫襄被深深地感动了。
她转身，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在潺潺的海水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它了！”
尉迟嘉、轮回镜灵、德山老头，等等等等……
“好吧，就这样。”
他们齐声答应了。
既然他们需要一个人去成为永恒之神，而这条青鱼又心甘情愿，还愿意成为傀儡，那就这样吧。
三日之后，在满世界的电闪雷鸣之中，成神仪式正式开始。
或许是感应到了有人想要改变它的规则，天道变得更加愤怒。
密集的闪电像是一张密密的网，笼罩在语凝海的上空，乃至于整个东海。
几百年以来，混沌界成神的人越来越多，东海的修仙者们已经见惯了劫雷，但是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骇人的雷电。
面对这样仿佛要毁天灭地一般的雷电风暴，他们瑟瑟发抖地躲在各自的门派内，寸步不敢出。
语凝海因为这雷电，也一反往日的安静，怒涛涌动，自海面席卷而过，似乎在遥遥地与空中的雷电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