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5.大概不会了
“不对，这么说应该不准确，应该说你憎恨着你的父亲和爷爷吧？”黎央自我纠正道。
“诶？”莱茵哈鲁特被黎央的问题问道措不及防，清澈的蓝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去他那高洁形象不符的动摇。
“不用想隐瞒什么，你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答案。”黎央摇摇头。
尽管莱茵哈鲁特至今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与骑士形象不符的举动，但想来也是，在年幼时期被祖父怒斥，又被那样的父亲养大，长大后却是高洁的骑士，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都有弱小的时候，他曾有是孩童的时候，哪有孩子一出生就拥有高洁的灵魂，甚至不被外界环境影响的？
或许是自己有着同样程度的扭曲，所以黎央可以感觉到，隐藏在莱茵哈鲁特温文尔雅表面之下的扭曲。
“这没什么羞于启齿的，只是每个人都可能会产生的情感罢了。”黎央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着站着的莱茵哈鲁特说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家人吗？”
“当然记得，你就是为了你的家人所以才变得这么强的不是吗？”莱茵哈鲁特很快便将眼底的动摇重新隐藏，用极其羡慕的语气说道：“你和你的家人感情真的很深呢。”
三天来，因为莱茵哈鲁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与黎央持续战斗三天，因此闲来无事时莱茵哈鲁特也会询问黎央一些事情，由此知道了一些黎央的情况。
“很深……吗？”黎央闻言苦笑一声摇摇头，他目光看向远方的山峦轻轻摇头道：“但其实，我很讨厌他们。”
“诶？”莱茵哈鲁特闻言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才能。”黎央淡淡道：“我家一共是五口人，我的父母以及我的两个弟弟妹妹，我是家中的老大，但同时……我也是三个孩子之中最无能的那一个。”
黎央出生于一个富裕之家，尽管和各大富豪榜的人物无缘，但身家却也勉强能和亿靠上边。
他的父母是白手起家，可以想象，能做到这种程度，黎央的父母必定具备着相当的才能。
只是与其父母的才能相反，黎央的才能十分平庸，从小到大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努力可以达到中游水平，不努力则就是末位水平。
当然，若黎央的家中只有黎央一个孩子，这倒也算不上什么，然而黎央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与黎央的平庸相反，他的弟弟妹妹无论是外貌还是才能都完美的继承了父母。
如果说家中一个孩子可以得到父母的独宠，两个孩子可以相对平均的分配父母的爱，那么当孩子达到三个及以上之时，这个平衡必然失调。
这并非父母的主观意愿，仅仅只是外在环境的客观影响所致。
他们会因为哪个孩子更像自己，哪个孩子更优秀而有着不同程度的偏向，尽管这可能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因为才能的平庸，在日常生活中黎央总会被自己的父母无意识的忽视，但又因为血脉感情，在特定的场合黎央又会被父母有意识的关爱。
只是那在黎央看来并非是爱，只是怜悯而已。
黎央讨厌这种怜悯，但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事到如今，黎央也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好笑。
因为无论是偏向还是关爱，那都是父母爱的一种。
那时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讨厌那种关爱呢？
黎央不知道。
漫长的岁月已经让黎央对于那时的感情无从追查，只剩下对于轮回者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真的很可笑。
明明他们活着的时候那么讨厌，但在他们死后却又因为他们而如此憎恨。
“莱茵哈鲁特……”黎央停止回忆，忽的出声说道。
“是。”
“如果你的家人忽然之间死了，你会因为很多话没能跟他们说而后悔吗？”
“……诶？”
莱茵哈鲁特如蓝宝石一般的瞳孔微睁，瞳孔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似乎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想来也是，他是这个世界无敌的存在，他没必要去思考问题。
然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是你也会力有不逮，就像你无法在你爷爷怒斥你的时候复活你的奶奶，就像你无法让堕落的父亲迷途知返。”黎央说道：“你的爷爷因为直到你的奶奶去世也没能说出我爱你而后悔，你也想像你爷爷那样吗？”
“这个……”莱茵哈鲁特面露犹豫。
“所以说，有些话，哪怕它并不符合你的骑士身份，哪怕它有损你高雅的形象，该说的时候就要去说。”
“你的爷爷……现在也有六十多了吧？”黎央意有所指：“很多话，哪怕是抱怨的话，如果在不说的话可能你就只能在坟墓前说了。”
莱茵哈鲁特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黎央无法确定，但他知道莱茵哈鲁特的爷爷威尔海姆确确实实在为当年的行为而感到懊悔。
然而，在这方面莱茵哈鲁特和威尔海姆不愧是亲爷孙，哪怕他们早已不和多年。
莱茵哈鲁特哪怕在见到他的爷爷之后也一如既往保持着骑士的风度，似乎早已默认奶奶的死是自己的罪。
而威尔海姆，哪怕心有歉意却也不愿多说一句，似乎早已认定莱茵哈鲁特不会原谅自己。
“在可以后悔的时候赶紧后悔，这是我总结我的人生之后得出的结论。”黎央看着莱茵哈鲁特继续说道：“希望你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然而，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又何其之难？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黎央明白，人之所以后后悔，是因为他们看轻了那件事对自己的重要性。
若是知道了他们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他们还会那么做吗？
就好像曾经的黎央，又好像现在的莱茵哈鲁特。
他们都曾天真的以为那些事情对自己不重要，但重不重要，光是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明白了。”莱茵哈鲁特沉默半晌后露出如同往常一般爽朗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央。”
“……你叫我什么？”黎央愣了一下？
“那个……不可以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莱茵哈鲁特露出了做错事的表情，刮刮自己的脸道。
“……不，倒没什么不可以，只是……”
只是在华夏，至少在黎央所在的那个年代，很少有人会用对方名字中的一个字来称呼对方，尤其被一个男人这么叫，显得很奇怪。
虽然说这主要是因为黎央也就单名一个央字。
“我的父母叫我阿央。”黎央想了想后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嗯，阿央。”莱茵哈鲁特点点头微笑道。
“嗯。”黎央也点点头，同时也有些释然：“这样就好。”
在这个世界，该救的人都救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已经没有留恋了。
尽管黎央曾经想叮嘱莱茵哈鲁特，让他可以的话多去帮帮菜月昴。
不过仔细想想，以莱茵哈鲁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会不帮昴，如果不帮肯定就是不知道昴遇到了危机，综合来说没差所以也就没说。
点点星光自黎央身上升起，他身体也因此开始变得透明模糊起来。
“你要走了吗？”莱茵哈鲁特望着黎央的异状，不知为何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仿佛这就应该是黎央的退场方式一样。
“嗯。”黎央点点头：“这个世界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该开启下一段旅程了。”
“那……还会再见吗？”莱茵哈鲁特有些不舍的问道。
尽管相处时间很短，但他很喜欢黎央，这个少年虽然外表冷漠而坚强，内在却是一个过分温柔的人。
以及……尽管不知道原因为何，他总觉得黎央会一去不复返。
“……”黎央闻言微微一怔。
还会再见吗……这种话对于黎央来说还是头一回。
过往的经历让他在最后离开世界时收到的只有恶意。
没有人会想再见到他，一个也没有。
还会再见……吗？
黎央低下头，额前刘海的阴影将他的眼睛覆盖在黑暗之下。
无论是出于「绝对正义时间」的规则还是他自己的决心，他都已经对活着没有任何执念了。
因此如果在未来他真的可以斩尽异域他自会自尽而死。
若他做不到则会就此身死魂消。
作为对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赎罪——尽管一人之死的份量相比起被他杀死的那庞大的基数而言微不足道。
因此……
黎央双手交叉握住，刘海之下的眼神先是恍惚，而后苦笑，最后释然。
也就在这一刻，黎央的身体接近透明，仿佛水中月影，一触即散。
他抬起了头，目光清明方看着莱茵哈鲁特，嘴角扬起前所未有的温和笑容：
“大概不会了。”
我个人对主角最后这一句“大概不会了”还是很有感觉的，不知道各位读者姥爷们感官如何？
另外，其实看到这一章我想读者老爷们对主角的人设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他不是通常小说中的完美超人，在拥有念能力前，他只是个平庸且多愁善感的家中老大，在拥有念能力后，他也只不过是个平庸的，通过不断牺牲才能打败敌人的异域者。他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也没有超乎想象的才能，更没有强大到犯规的外挂，他有的仅仅只是无尽的怨恨与那莫名其妙觉醒的念能力而已。
所以他会受伤，所以他会自我保护，所以他会堕落，但也正因为平庸所以他才会成长，才会觉悟，才会被那些比他还弱的人所救赎。
拯救他人的主角我实在看的太多了，所以我希望主角不仅仅是可以拯救他人的人，我也希望那些动漫中被我们所喜欢的人物可以拯救我笔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