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凯奥斯的问题，浅苍拂晓拿着那封信默不作声地看着，似乎没有听到。
不过凯奥斯并没有再问一遍，因为他知道，浅苍拂晓不是没听到，也不是故意装没听到，而是在犹豫要说什么，说多少，怎么说。
按以往经验，每当小浅苍这么犹豫的时候，说出的东西都是比较有料的，而且最终也都会说出来。
所以凯奥斯不急，很耐心地等着浅苍拂晓完成心理建设。
果然，几分钟后，浅苍拂晓一副刚刚看完信的表情，抬头问道：“凯奥斯伯爵刚刚问什么来着？噢，圣佑宫的表现？”
凯奥斯配合地点头：“嗯嗯。”
浅苍拂晓是把鬓角秀发别到耳后，笑道：
“什么表现也没有，在第一波突袭中，圣都圣佑宫就被直接端掉了，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灵魂从属契约都失效了，整个圣佑联盟都陷入一片混乱，圣佑宫没有组织起哪怕是一次靠谱的反击。”
微停顿了下，浅苍拂晓又说道：“各地圣佑宫的审判长们，惩戒骑士团们，聚集在一起后，想的不是怎么组织抵抗，怎么保护其他贵族、领民，而是争权夺利，想着怎么恢复灵魂从属契约……”
听着浅苍拂晓那充满怨气和不屑的语气，絮絮叨叨地讲着圣佑宫在无尽森林另一边族群入侵后的诸般罪，忍不住笑了起来。
浅苍拂晓瞪大眼睛看他：“凯奥斯伯爵不相信我说的？”
凯奥斯笑着连连点头：“相信，当然相信，浅苍小姐梦里看到了什么，肯定浅苍小姐说的算啊。”
“我……”这话一下噎得浅苍拂晓眼睛瞪得更大了，想反驳又发现反驳不了。
凯奥斯赶紧笑道说道：“开个玩笑，我当然相信浅苍小姐说的。我只不过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每次聊天，提到圣佑宫，提到惩戒骑士团的时候，浅苍小姐语气中都有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不屑和鄙视。原来他们在浅苍小姐的梦里，表现得这么不堪。”
浅苍拂晓连连点头：“就是很不堪！”
不过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封来自克里斯蒂娜的信，有些担忧地说道：“但那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情况，现在的话……圣佑宫的力量还是非常强的，凯奥斯伯爵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
凯奥斯笑了笑：“不用怎么处理。”
“可是……缇娜这上面说，圣佑宫可能会禁售‘创造者’那最新的加强版魔装？”
“那就让他们禁呗。”凯奥斯无所谓地说道。
“那‘创造者’不是会有很大损失吗？”浅苍拂晓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凯奥斯这么轻松。
“浅苍小姐，如果你是圣佑宫的决策者，锐窿城的事情出来后，你会怎么做？”凯奥斯问道。
“是圣法教会的人干的，那当然是找圣法教会算账了。组织西征惩戒骑士团，进西界灭圣法教会呗。”
“那就想多了，圣法教会能那么好灭早灭了。”凯奥斯笑道：“就说魔装这事，那三个被圣法教会策反的领主靠着三千魔侍突袭圣佑宫成功，你针对这一点，会有什么处理？”
“这能有什么处理？又不是‘创造者’专门给圣法教会的人供应魔装法阵系统，也不是‘创造者’是圣法教会的内应，如果他们使用魔装进攻圣佑宫就禁魔装，那同样的理由，他们应该把魔法和灵气也给禁了才对。如果是我的话，非但不会禁魔装，还会给圣佑宫加大采购力度，会让‘创造者’的产能先全力供应圣佑宫的需求，扩大‘惩戒法阵团’的规模，想办法把圣佑宫的‘魔装’做得更强大。”
凯奥斯打了个响指，赞道：“对喽！浅苍小姐，你这才是正常情况下圣佑宫应该的处理方式。当然，现在圣佑宫的最终决定还没有下来，假设他们真的按照克里斯蒂娜伯爵信上说的方式，将加强版的魔装法阵系统禁了。浅苍小姐，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因为……圣佑宫内斗？有人故意在针对凯奥斯伯爵，针对‘创造者’？”
“没错，浅苍小姐真聪明。如果圣佑宫做出禁售加强版魔装法阵系统的决定，甚至圣佑宫自己的‘惩戒法阵团’的建设都停下、裁撤的话，你说影响最大的是谁？”
凯奥斯这次没有再等浅苍拂晓回答，而是自己说道：“一件能够大幅提升战斗力，使用没有太高门槛，制作不需要太高成本和时间，能够大量量产的装备、武器，如果被禁售，卖不出去的制造者，和买不的消费者，都会受到影响。但如果制造者并不担心产品卖不出去呢？”
浅苍拂晓知道凯奥斯跟他说这些，是有目的的，是在教她理解接下来的决策，所以也是一边听一边思考。
“我明白了，圣佑宫禁了加强版魔装法阵系统的话，‘创造者’还可以在瓦利城偷偷卖，反正之前已经卖了那么多，圣佑宫也没有道理全部收缴，那样影响太大，阻力太大了。至少在瓦利城，还有周边……圣佑宫不会监管的太严，附近的领主反而能不受产能限制地购买。时间久了，那些买不到的领主会越来越弱，买得到的领主越来越强，此消彼长……可是，这会不会变成个把柄啊？未来圣佑宫找到‘创造者’偷偷卖的证据，直接下手？”
“浅苍小姐，你说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对，目的，目标。”
浅苍拂晓以为凯奥斯说的是“创造者”的目标，于是说道：“是……赚魔券？”
凯奥斯笑道：“怎么可能是赚魔券！浅苍小姐，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当然是为了等到‘那一天’到来，在‘那件事’发生后，抵抗那来自无尽森林另一边的族群，保护人类啊！”
浅苍拂晓听得呆住，嘴巴微张，十分震惊，她这才明白，刚刚凯奥斯不断提到的“我们”，不是指代他和“创造者”，而是指他们俩。
更让她觉得意外和震惊的，是凯奥斯居然说他做的各种事情，都是为了抵抗无尽森林另一边的入侵！
而且凯奥斯很明确他们两人的目的一样！
她的使命，也是他的使命？
之前虽然凯奥斯总是拿“重生”当话题来逗她，但哪怕是像今天这样问“正事”，也总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她是真没想到，凯奥斯竟然会这么说。
她不由得盯着凯奥斯仔细看，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又在调侃自己。
凯奥斯同样也有点震惊，因为他发现小浅苍脑后的光圈忽然像之前丽塔一样开始变色了！
一会深蓝色，一会又全部透出粉色，蓝粉不断交替。
凯奥斯赶紧转换话题：
“在异族入侵的时候，毫无疑问，需要一个平台，把所有力量都组织起来。圣佑宫本来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平台，但如果要利用和整合它的代价太高的话，我们也不得不换其他的选择。所以我会问你圣佑宫在‘那件事’之后的表现，如果它表现得非常强，那就算麻烦，就算困难，我可能也要想办法把它控制到手里，再做改造，可它既然那么废……”
听到这话，浅苍拂晓心脏通通通地急跳起来，这是可以说的吗？
虽然因为前世原本历史线中，那件大事发生后，圣佑宫及圣佑宫的人那完全拉垮的表现，让她对圣佑宫很不屑和鄙视，甚至有些时候会有点轻视。
但她也很清楚，在那件大事发生前，圣佑宫在圣佑联盟依然是有着绝对统治力的。
在圣都圣佑宫被冲垮，灵魂从属契约全部失效前，她根本不觉得有哪个领主能够挑战圣佑宫的统治地位。甚至在她看来，不说一个两个了，就是一群、一个主城的领主都联合起来，只要他们还是圣佑联盟的领主，就不可能对抗得了圣佑宫。
可凯奥斯就这么说出来了，而且说得轻描澹写，仿佛掌控圣佑宫，对他来说是一个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甚至，凯奥斯最后的那句话，是在宣告着，他同样可以轻易摧毁圣佑宫。
这是……吹牛吗？大话吗？
浅苍拂晓看着现在依然表情轻松的凯奥斯，觉得这话好像是认真的。
这种话，这么轻易地告诉她，浅苍拂晓对那句“我们”，忽然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她忍不住提醒的道：“凯奥斯伯爵，虽然圣佑宫在那件大事发生后表现得比较拉垮，但现在那件事毕竟还没发生……”
“放心吧，我不会轻敌的。”凯奥斯笑道。
浅苍拂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劝，她知道，凯奥斯如果做出某个决定，那肯定是深思熟虑的，她只要保证自己提供给凯奥斯的信息没有误导就行。
离开前，凯奥斯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走到浅苍拂晓身边，看着她郑重地问道：“浅苍小姐，我还有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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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问题上次聊飞行装置的时候，凯奥斯其实就问过。
浅苍拂晓不由得想起那次的情形，那时凯奥斯问这话时，还握着她的手。
当时她的回答是“越快越好”。
但这次，显然凯奥斯是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
犹豫了一下，浅苍拂晓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十一年……十一年六个月零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