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在看到季桑的那一刻，骤然站了起来，眼里的欣喜压根就掩藏不住
“季姐，你伤好了？”
或许是宋修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感染力，季桑也微微抿起了嘴角
“嗯，本来也不重”
若不是副台和傅以斯两人都坚持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她早就过来上班了。
“你呢？你怎么没跟着去市一院？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听到这话，宋修眼眸里的光黯淡了一些。
“季姐…我退出这个项目了。”
“为什么？”
季桑蹙起了眉，这个项目，宋修在里面花费的心思很多，当初策划书的起稿也是由他来做。她不明白，怎么在最后的关头，他突然退了出来。
宋修眼眸闪烁了一下，轻笑
“季姐，我是你的助手，你都不在，我干嘛还要去”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她没有进电视台的编制，也不太清楚在这里的实习生转正要求是什么。但是，这么一个好机会，宋修就这样放掉，她还是觉得有几分可惜。
宋修却毫不在意地拱了拱肩。
当初他进电视台本来也是因为舅舅，他不想听从爸妈的话回家里的公司上班，所以到这边来躲避一下。
能够恰好碰上季桑答应过来当特聘，他真的很幸运了。
他从小喜好摄影，四年前偶然之间看见了季桑的作品，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喜欢季桑作品里能看到的极致的黑，但跟更喜欢季桑作品里能看到的纯粹的美。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有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思维去看待事物。
“季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当初怎么会走上摄影这条路？”
摄影圈里，对季桑的评价有很多，关于她的传言更是不少。究其根由，到底是众人都不太能够理解，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拍出这般的作品。
听到这个问题，季桑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宋修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冒犯中伤了她。
“抱歉，季姐，我不是有意询问你的隐私，你可以不回答我”
季桑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
季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高楼、人群。她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了摄影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在孤儿院里苦苦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小孩，可被领回季家后，单反是她第一个主动要求的礼物。
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季桑眉头一蹙，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快到让她无法捕捉那人任何的特征。
黑暗、恍惚、重影、遥远。
季桑抬手揉了揉突然发痛的额角，最近也不知道为何，她总是会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可每次都是无法看清楚他们的面庞。就好像，别一团迷雾笼罩一般。
当年在孤儿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季桑的动作，宋修皱起了眉，下意识地以为是他的问题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季姐……”
宋修压了压嘴角
“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志？”
“小志？”
宋修点头
“嗯，他已经回幼儿园了”
“幼儿园？”
季桑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说刚办完葬礼吗？”
她难以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要如何去接受母亲过世的事情。
宋修扯了扯嘴角
“好像，他爸爸现在还没有告诉他，葬礼也只是简单地走了个流程”
季桑眸光闪了一下，想到那个见过几面，却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他坚强模样的小孩，点头
“去看看吧”
路上，季桑从宋修那里得知了小志家庭的情况。
他的父亲也就是程建文，当初入赘到小志的母亲家，几年后，两人才有了小志。之后夫妻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所以才会冒着高龄的危险选择在此妊娠。现在小志所在的幼儿园园长是小志母亲。
曾经是。
现在已经变成了程建文。
季桑抿了抿嘴
“现在他也在幼儿园吗？”
宋修呆愣了片刻，而后才意识到她说的‘他’是指程建文。
“是”
这一点也让他想不通，在医院里为了妻子大哭大闹的男人没有几天后就迅速回归了工作的状态。
季桑垂下眸子，手指在腿上无意识地点着
“快点吧”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
纱文幼儿园，园长办公室。
程建文刚签文件，背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眉头。桌面上放着一个相框，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不对，准确来说，是四个人。
程建文满脸爱惜地抚摸着相片里妻子的肚子，慢慢地，眼眶开始泛红
“纱纱，纱纱，我的纱纱”
“爸爸，纱纱出来了吗？”
门口突然窜出一个小脑袋，小志满眼惊喜地看着程建文
“爸爸，纱纱在哪？”
程建文红着眼起身将小志抱了进来
“小志，我们纱纱去其他星球了，那个医生把她送去其他星球了，是那个医生让我们见不到纱纱了”
小志眨了眨眼，不太理解爸爸的这一番话，他伸手擦去男人脸上的泪
“爸爸，是纱纱去的星球太远了吗？”
“是啊，太远了”
“那她还能回来吗？”
“小志……”
程建文哽咽了一下
“纱纱她…”
就在程建文寻找措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个陌生电话
“喂？”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让程建文脸色一顿。
“小志，你先出去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好？爸爸这里现在有事”
待小志乖巧地出去后，程建文彻底沉下脸来
“你说我女儿本来可以活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车子在纱文幼儿园停下，季桑和宋修刚下车就看到了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小志。
两人对视一眼，抬腿走了过去
“小志”
宋修蹲了下来，入眼的便是小志满脸的泪水
“小志，怎么了？”
闻声，季桑也蹲了下来。
小志抬手抹去眼泪
“爸爸…爸爸说，纱纱被那个医生送去别的星球，回…回不来了”
“纱纱是谁？”
“我的妹妹”
季桑眨了眨眼，骤然看向了幼儿园的铭牌。
纱文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