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孙家小院，被路灯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时值早春，山楂树的树枝上有绿芽冒出了尖。
孙想从卫生间接了盆水，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内，孙心坐在床上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看。
孙想进了屋，从炉上拿起壶，将热水兑进洗脚盆，用手搅和着感受水温，边忙和边扭头望向姐姐：“你是没看见，今天超市里都抢疯了。”
孙心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兑好热水，孙想甩了甩手：“你先泡我先泡？”
孙心心不在焉地回答：“随便。”
孙想察觉姐姐的异样，疑惑地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开口询问，只道：“那我先了啊。”
说着孙想坐到孙心旁边，脱了袜子，泡脚，歪头看姐姐手机。
孙心手机屏幕显示着日历，她似乎在算着什么，突然抬头望向孙想：“你……这月例假什么时候？”
孙想一愣，想了想：“不是16号就是17号吧，怎么了？”
孙心顿了顿：“我这月还没来。”
“晚几天了？”
“一个多礼拜了。”
孙想跟姐姐开玩笑：“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孙心想也不想回答：“别胡说，哪那么容易……”
说完，孙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住。
“啊？！你不会是……”孙想一脸诧异。
“没有，别瞎说。”孙心没好气开口。
“跟谁呀？吴江？还是褚晓羽？”
孙心瞪了妹妹一眼，不回答。
“说嘛，到底是谁呀？什么时候？吴江没回来那么久啊，褚晓羽！”孙想不依不饶。
孙心有些烦躁，但依旧沉默。
“他什么时候得手的？”孙想继续追问。
孙心白了妹妹一眼，脱了袜子把脚伸进洗脚盆，没好气开口：“往那边挪挪……”
姐妹俩一起泡脚，孙想用肩膀碰碰姐姐：“你今天没来卖场，是不是又去找褚晓羽了？”
“别跟我提他，烦。”
孙想想说什么，但看孙心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能安慰道：“没事儿的，说不准过两天就来了呢。”
“但愿吧。”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孙想今天休息，所以此刻还躺在床上，正抱着手机浏览公众号最新一篇麻婆豆腐菜谱的粉丝留言，一一耐心回复。
“花椒面不用最后趁热在表面撒一层吗？”
“炒调料前先把调料打成酱了，味道足够浓郁了，再撒花椒粉反而会有点多。”
孙想回复完，把留言勾选成精选，接着又往下看。其中一条留言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王一冰的微信头像。
“跟着做了一盘，味道很好，就是豆腐都碎了。”
孙想想了想，回复道：“要用锅铲朝里推动来让它入味，不要来回里里外外地拨。”
孙想回复完，接着往下看留言，这时手机收到微信提醒，孙想查看，是王一冰发来的微信。
“最近怎么样？”
孙想微微沉吟，回复：“挺好的，你呢？”
“节前就想约你吃饭一直没约成，最近有空吗？”
孙想犹豫着该如何回复，就见李慧兰推门进来。
“醒了还不起来，都几点了。”李慧兰一开口就是责问。
“今天我休息。”
但李慧兰并不理孙想，而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大卖场倒闭你就天天休息了，赶紧起来。”
孙想皱起了眉头反抗：“起来干什么呀？”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往后你打算干什么呀？”
孙想不情愿从床上爬起，边穿衣服边说道：“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你觉得自己能干什么？天天在家睡大觉，工作就找到你头上来了？”
“李老师，你就不能跟老孙学学吗？”孙想无奈望向李慧兰。
“跟他学什么？”
“你看我爸问过我一句吗？”
李慧兰眉头一拧：“放任自流，你就舒服了？！我告诉你啊，这家可养不起你们两个闲人。”
“我可不是闲人，我那公众号粉丝都破万了。”
“所以呢？”
孙想撇撇嘴：“一万粉丝，我也算是网红了。”
“你还觉得光荣了是怎么的？！你跟你姐弄那玩意儿，玩玩闹闹也就算了，要真当回事可就毁了。告诉你，什么网络啊、流量啊那都是虚的，没用！”
“怎么没用了。现在是网络时代，互联网经济绝对是大趋势。”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一句，那个公众号给你发工资吗？
“这个不靠发工资的……”
孙想还想辩解，却被李慧兰打断：“那不还是不靠谱！别整天异想天开。踏踏实实找个靠谱的工作比什么都强，该投简历投简历，该出去找工作找工作，你看看你姐那会儿找工作是什么样？你再看看你现在。自己问问自己，能不能看到差距，能不能找到问题……”
孙想叹了口气，忍耐着李慧兰的说教，无聊地翻看着手机微信。这时，王一冰又发来微信：我知道一家招牌豆腐很好吃，有没有兴趣去探店？
街中车水马龙，王一冰规规矩矩地站在公交站等待。不多时，一辆公车进站，王一冰转脸看过去，就见孙想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
“孙想！”
孙想循声看去，只见王一冰满脸笑容地朝自己走来。
王一冰在孙想面前站定，一脸关切：“路上挺堵的吧？”
“还行，我是不是迟到了？”
王一冰满脸殷勤：“没有没有，我也刚到。”
孙想笑笑，她和王一冰其实并不熟悉，要不是因为在家要面对李老师，他根本不会出来。
两个人短暂沉默，都没想好要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王一冰率先开口：“那，咱们走吧。那家店在胡同里，没人带还真不好找呢。”
孙想和王一冰一路并肩而行，两人还是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什么。孙想只得将眼睛瞥向旁侧，就见路边坐着下象棋的大爷，两人下棋，三五人围观，很有烟火气息。
王一冰却在努力找话：“他家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很好，肉啊菜啊也新鲜。就是位置不好找，七拐八绕的……”
“这片儿你很熟吗？”孙想努力接话。
“平时下班了也没什么事，就在附近溜达，找找有没有好吃的。”
“那你也算是资深吃货了。”孙想开玩笑道。
“我这人不好别的，就爱吃。”
“我也是。”
孙想说着望向王一冰，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些。
“这家店我吃过好几次了，随便点什么都好吃，最关键的，性价比超高。12块钱，这么大一碗酸汤豆腐……”王一冰继续热情推荐。
“这么便宜，快赶上学校食堂了。”
“还特下饭，拿那个汤拌饭我能吃两碗，一顿午饭不到15，吃得舒舒服服的。”
孙想听王一冰说得津津有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这是一间装修颇有年代感的小馆，木质餐桌上放着一大碗酸汤豆腐。
王一冰拿过勺子就要给孙想盛一碗汤：“来来，你尝尝。”
孙想迅速制止：“等一下！”
王一冰动作停住，就见对面的孙想拿出手机：“我先拍个照。”
王一冰失笑，放下勺子，而此刻孙想找好角度，咔嚓一张拍照。
“现在吃饭之前都流行先拍照哈。”王一冰调笑。
孙想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我那公众号。”
“挺好，挺好。尝尝……”
孙想拿勺舀了一口豆腐，闻了闻味道，酸爽的香气扑鼻。
“高汤底配豆腐，”孙想尝了一口，“应该是牛骨汤汤底……”
“牛骨汤，这你都尝得出来？”王一冰很是讶异。
“肉沫吊高汤出不来这个味儿。”
王一冰那边直接盛了几勺豆腐汤拌饭，自嘲道：“还是你会吃，吃得出来好在哪。我们就只会说好吃，就完了。”
孙想笑笑，看着王一冰拌饭挺有食欲，也跟着盛了汤淋在米饭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搅拌着米饭，让每一粒米饭都包裹上晶莹的汤汁，然后热火朝天地开吃。
“果然是下饭神器。”孙想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
她无意间抬头看了王一冰一眼，而王一冰也仿佛心电感应般地望向她。两个人嘴里都嚼着饭，两相对视，空气中涌起某种暧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