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栀看了一眼韩娉婷，有些担心。
只见韩娉婷端坐在那里，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没有一点脸色。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下屏幕中男人的脸，可指尖颤抖了下，到底是收回了手。
她没有说话，凉栀便也没说话，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等着屏幕中的男人开口。
屏幕中的温时越穿着一身妥帖醒目的蓝麻色西装，脸上略有憔悴，但是整个人依旧算得上英俊不凡。
自从回来后，凉栀其实没有仔细去看过温时越的长相，现在这么看着，才恍然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高一时候认识温时越，那时候的温时越沉默寡言，从来独来独往，她从未看见他身边有玩的好的同学朋友。
哪怕他成绩优异，但同学们说其他，最多的字眼却不是关于他的“好”，而是关于他的“穷”。
——他身上的这件衬衫几天没换了啊？有一周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味儿，还有你看他的袖子，都起球了。
后来的后来，凉栀知道，他的衬衫最多穿两天，每天晚上会清洗了，一夜风干后，第二天继续穿。
他并非只有那一件衬衫，但的确在他所有的衣服里，那件算是最体面的。
他洗的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味道，袖子的确有点起球，但也没那些人说的那么夸张。
相对来说，那群天天变着花样穿衣服，经常在篮球场闹腾的欢快的男生，身上反而有难闻的汗臭味，不修边幅。
但他们却从来不被人说。
——我今天又看见他捡空瓶子了，当时距离挺远的，可我确定就是他，我还喊了他名字，他都不理我……害羞什么呢？好像大家不知道他家里穷似得，再说我喊他是因为我正好喝完了一瓶可乐，想把瓶子给他呀！
然后呢？
然后周围就发出一阵哄笑。
凉栀还记得，自己听不惯，直接走过去将一本厚厚的英汉词典直接砸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桌子中间摆放了一些拆开的零食袋，还有爆米花，爆米花不堪重击，顿时洒了一地。
有个女生突然站出来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女生拉住。
女生小声的对那女生说：“算了……千金大小姐惹不起，你忘了她在追温时越呢！”
那女生冷笑一声：“千金大小姐怎么了？千金大小姐就可以欺负人了么？追求温时越？说的好听，温时越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看上一张脸能当饭吃呢？说不定人家想耍千金小姐脾气包养小白脸呢，啧啧，别说，温时越要跟了她，说不定就不用去捡空瓶子了呢！”
“你——”凉栀当时就挥手招呼上去了，最后却被人给拉住了。
是齐瑶。
齐瑶说：“别理她，她就是个神经病！”
齐瑶毕竟比凉栀大了两岁，个子高，拉走凉栀不费力。
一直到走了一段距离后，齐瑶才说：“你傻了啊，你要打了她，准要闹到老师那儿，老师肯定通知家长，你打算让你爷爷这么大年纪来学校听老师训话？”
凉栀拧着眉头，到底是说不出话了。
她的确不想给爷爷惹这样的麻烦。
但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可她们……她们太欺负人了！”
齐瑶说：“很正常啊，但他们欺负温时越，跟温时越自己也有关系吧。别看刚才那女生将温时越损的不行，我听说她给温时越写过情书的，不止她，学校不少女生都有过，温时越那张脸的确挺唬人的，虽然家里穷，但每天都穿的干干净净，远远一看也是一俊俏少年，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你也看到温时越这人，拽的不行，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说话噎死人，又从来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交流，更没有所谓朋友，自己就吧自己给隔离了，那样自然就得罪人，被欺负羞辱也是活该，你别管了。”
凉栀那时候拧着眉，想着温时越的样子。
的确，经常给人的感觉都有点欠揍，偏偏在许多人的眼里，他除了长得好点，没有什么耍酷的资格。
这样自然很惹人不喜欢。
人际关系，真是坏的可以。
不过这种状况，大学时候似乎有所改善。
这跟温时越当时的家庭情况，也是有关系的。
大学时候，他申请了助学贷款，每年也有奖学金，加上温静言正式转正成为一个护士，家里的经济也稍微宽裕了一点。
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还是独来独往的厉害。
可不管是大学时候的他，还是高中时候的他，都跟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能言善辩，虚与委蛇，面对镜头时举手投足间，都自成一股风流韵致，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是把握的很准。
而语气，却又分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他说：“所有的事情经过大家已经大致了解，而我今天只想宣布三件事：”
“第一，我跟韩氏副总韩娉婷小姐的婚约，今日起彻底解除，从此不会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别的关系。”
“第二，这件事情只是我跟韩娉婷小姐的私人感情，不牵扯任何第三人，希望诸位不要盲目伤害，更不要以讹传讹，以免波及他人，造成不良后果。”
“第三，余氏和韩氏的合作不会因为我的私人关系而有所停滞，未来也会进一步加强合作，但具体合作事宜，会由我们余氏新上任的总裁——余方毅董事长的长女余悠悠小姐在上任后，具体接触洽谈。”
“最后，很抱歉这次因为我的个人事情给我身边的同事，朋友造成的麻烦，给诸位媒体朋友，以及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我在此真诚道歉，同时感谢各位莅临参加这次的记者会，谢谢大家。”
温时越站起身，对着镜头朝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凉栀看见韩娉婷靠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但是眼角，分明残留着一颗还未坠落的眼泪。
所谓爱情，温柔时很温柔，残忍时，也真的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