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选择死亡，他开记者会，宣布公司破产，为老爷子举办盛大的葬礼，从此S市再无余氏，余家老宅可能都未必保得住。
如此，落魄如此的他，大抵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年轻温婉的温静言了，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一起了。
那未来呢？未来他会去哪儿？
他其实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会像过去一样醉生梦死，而且会拖累那个跟自己十多年不曾亲近的女儿。
他的人生，会是一片灰暗，连带着他周围人的人生，都将是灰暗的。
表面上有选择的东西，仔细想想，根本没有选择。
所以他签下了协议，所以他跟温静言结婚了，所以他成了不孝子，还丢了自己的女儿。
后来，余氏救活了，并且在温时越的帮助下，发展的越来越好，在S市，基本是站稳了脚跟。
他每次参加某个活动或者宴会，也会有不少人主动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会殷勤的喊他一声“余总”，曾经的那些谩骂，至少不会明着出现在他耳朵里了。
他有了温顺的娇妻为伴，有了儿子，后来又有了女儿。
可是那些失去的，也是真的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他也真的意识到，人生在某些计量上，真的是公平的。
有得有失，有来有去，有圆满，也有缺损。
余方毅沉了口气，这才道：“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的目的，仅仅是不希望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么？我不信仅仅是如此，因为你该知道，你说出这些，你会失去什么。”
温时越无所谓的笑了下，神色在刚才的几秒钟之内，已经调整好了，他说：“我自然知道……至于目的，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骗人太累，说谎太麻烦，我在姐夫你面前伪装了将近六年，够了，现在，我不想，也不愿，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哪怕一分，一秒，一刻……”
余方毅再次震惊：“你……你说什么，难不成你现在对悠悠依然……”
前面一个红灯，温时越慢条斯理的停了下来，然后稍稍摇开了一边车窗，问：“我可以点支烟吗？”
若是以往，余方毅怕是会提醒一句，少抽烟。
这么几年内，为了余氏，温时越的身体其实透支的厉害。
若不是年轻，怕是早就倒下了。
尤其这段时间为了说服股东让凉栀上任的事，他虽然做了决定，但游说的事情多说还是交给了温时越。
以前，温时越对余氏忠诚，余方毅是觉得温时越在为他姐姐，以及他的外甥在奔波。
他们姐弟关系极其好，相依为命多年，这份感情他是动容的。
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为了凉栀。
他那么费尽心思的发展余氏，不要股份，心甘情愿的当余氏的打工仔，周围人都为他鸣不平，他自己却不争不抢丝毫不在意。
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志不在此。
他是真的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放弃凉栀。
他已然喜欢着凉栀。
温时越点燃了一支烟，悠悠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烟味很淡，不是温时越寻常抽的牌子。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面，马路边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挽手走过。
两人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高中生。
男生高瘦，女生个子小小的窝在男生的怀里，两人一手拿着一杯奶茶，一边走路一边说着什么。
女生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看着男生的时候，眼睛都是发光的。
他想，女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男生吧。
那到底是她追的男生，还是男生追的她呢？
可不管是谁追的谁，他们此时一定是非常幸福，眼里只有彼此的。
真是美好，像是十年前的他们。
虽然十年前，他们尚未交往，虽然十年前，只是他们刚相识的时候。
但是如果真的回到十年前，当那个女生跑到他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大着胆子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然后像眼前这个男生一样，勇敢的握住对方的手。
是啊，那个时候多好啊，他们之间没有顾少卿，没有霍易浓，谁都没有。
只有他和她，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时越觉得眼睛有点痛，像是被白色的烟雾熏到了。
他伸手擦了擦眼睛，指尖碰触到湿润，后面有车子的鸣笛声传来。
红灯结束了。
温时越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启动车子。
嘴里依旧叼着烟，他一边安静的开车，一边淡淡的道：“姐夫……就像您用了十七年依旧没能忘掉悠悠母亲一样，我怎么可能用了六年不到，就忘了悠悠呢？我记得您曾跟我说过，韩娉婷不适合我，我像个痴情种，但得遇到那个让我痴情的人……那时候我跟您说我没遇到，是假的。我早遇到了，只是……被我丢了……”
“可是悠悠……她现在跟少卿很好，你也该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不可能再回来。”
温时越嗤笑一声，说：“是，我自然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才多少为自己可悲……我知道接下来姐夫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不让我跟悠悠接触，其实您大可不必，生死尚且不能绝了您对盛女士的爱，您的阻碍于我，也是无用的……”
“你……你想干什么？”
温时越摇摇头：“不干什么……就是将我的想法说出来而已，或者姐夫您觉得我是有能力跟顾少卿竞争的？”
余方毅怔了下，沉着声，没说话。
温时越跟顾少卿竞争？虽然他的确很有才华和能力，但很显然，是根本不够的。
尤其现在女儿跟少卿的关系这么好，女儿还怀孕了，两个人没两日就打算去领证。
温时越，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哪怕他心里可能不甘，不平，可他毫无办法。
如今温时越跟自己说这些，大概就是简单的一个吐槽，让自己了解一点所谓的真相，其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正在这时，温时越的车子停下来，眸色淡淡的转过脸来，看向余方毅，说：“姐夫，警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