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仙尊！祭血玉！”
奉天在半空之中猛然对着陆安叫喊而出，不只是地上的云染染和陆轻璃闻言愣住，就连在施术引天雷的陆庐舟都有一瞬的惊愕。
几人纷纷朝陆安望去，却不知何时起，陆安额间魔印已完全显现，血红的花纹自眉心长出，妖冶如火，在他本就冷峻的面庞上添了一丝阴鸷。
他微微垂着头，凌乱的额发垂坠着，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
“无厌！动手！”
奉天又是一声催促，陆安猛地抬头，眉头皱得极紧，薄唇抿得泛白，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
“别管我！别忘了你的身份！杀仙尊！振魔道！”
奉天的话步步紧逼。
“轰隆——”
雷声炸响，陆庐舟仙术还未完全施展，已零星有天雷如龙蛇而翻出云海，眼见着一道紫电朝着奉天劈去，陆安再不能沉默，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张开五指，一道暗红的光芒从他掌心射出，飞驰而去与空中正落下的紫电相击。
“轰——”
炸裂之声震耳欲聋，陆安使出魔功为奉天挡下了一击，他额间魔印红芒未褪，便朝着天际怒吼而出。
“舅舅！”
这简单二字，却震惊了在场众人。
云染染自是知道陆安的身份，但她并不认识陆安的舅舅，即那个背后搞事的代魔主，更没想到代魔主奉天居然搞事搞得这样厉害。
而陆庐舟从前猜到过陆安的身份有异，却也只道他最多是个魔道中人，从不曾想他居然会是奉天的外甥，还是当今魔道的少主。
至于陆轻璃，她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陆安师弟，竟是个魔人。
还是魔道的少主？
“陆安？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魔道的人？！”
最没有心理准备的陆轻璃却是第一个喊出了口，她远远看着陆安，眼神里满是疑惧，眉心锁紧。
而陆安看着地面，甚至都没有对上陆轻璃的眼神，便就这么默认了她的疑问。
“你……这么多年……你都是在骗我们的么？”
陆轻璃依旧不愿相信，她想起这十余年间几人在落云门上朝夕相处的情形，想起陆安跟在她身后，从一个稚气小儿长成了如今这般高大的模样，想起他们这些日子里生死与共嬉笑患难的经历。
她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陆安，陆……师弟，你快告诉师父你不是什么魔道的人！师父！陆……”
陆轻璃本还在劝着陆安，可她说到陆庐舟，转头一瞥天际，却对上了陆庐舟那淡淡的目光，她整个人一下便愣在了那里，只有唇瓣还在微微颤动。
陆庐舟那淡淡的神情，分明在告诉她，陆安的确是魔。
而陆安，思忖再三，眉心一动，略微哽咽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对，我是魔道的人，一直都是。”
“那这些年的情谊……”
陆安微微张嘴，却怔了一瞬。
早些年在落云门上，除了对陆轻璃尚有几分真情，其他的的确都是些虚情假意。
可如今，自下山以来，自云染染走进他的心里，这些感情，对云染染的，对陆轻璃和落云门的，甚至是对陆庐舟的……
还是假么？
陆安无法回答。
情谊可以忘怀，但身份却无法模糊。
他眨了眨眼，避开陆轻璃的质问，只淡淡道：“我的确是魔道的少主。”
“你若还记得自己是魔道的少主，就不要再犹豫！”
一旁在半空中的奉天见陆安一副纠结徘徊的模样，很是气恼，他又眼见着陆庐舟术法将成，天雷凝聚在剑尖上空就要落下，便放声对着陆安大喊。
陆安额间的魔印又是一亮。
他的体内到底之前被奉天种了许久的禁制，虽已突破，但多少有些气血相连，奉天如今激动万分，陆安体内的魔气难免不被牵扯。
只是转瞬之间，他剑眉一动，忽地转过身对向云染染。
“陆安？”
云染染见陆安看向她自己，心惊了一瞬。
陆安此时还牵着她，两手交握没有半分放松，但陆安的表情却隐忍难耐，他的眉峰都拧着了，看上去真的颇为为难。
云染染不信陆安真的会听信奉天的话杀她。
虽说陆安从前受奉天洗脑，心里一直对仙道有偏见，对仙魔之争有执念，还伤过云染染的原身云冉，但陆安本性不坏，只不过是自幼受人影响走错了路，是还能拯救的！
如今陆安明明已在她的开导下逐渐放下了对身份种族的成见，就连他与陆庐舟的关系都有了缓和的苗头。
云染染更愿意相信陆安会自己选择走对的那条路。
她紧紧盯住陆安的双眸，哪怕那双眸子深邃幽黑，她一时看不清晰，望不到底。
半空中的陆庐舟、奉天和陆轻璃，亦看不清陆安的表情。
他们只见陆安忽地转身对向云染染，陆安周身魔气已现，魔印血红，又紧紧牵着云染染。
云染染此时的处境的确凶险万分。
不是陆庐舟与陆轻璃不相信陆安，而是他们不愿让云染染有任何闪失。
但陆庐舟长剑的白光已和云中紫电相接，术法已经施展，天雷将落，他无法停手更无法分身。
陆轻璃见状欲飞回云染染身边相助，可不料奉天早以防备，心念一动，还是有被魔气操控住的百姓围上了陆轻璃。
一时之间，事情会如何发展，全凭陆安。
“陆安！我不管你是人是魔，你都是落云门的人！是我的师弟啊！快去帮师父！救染染！”
“无厌！杀了她！”
“陆安！师弟！你醒醒！别被控制！”
“无厌！天雷要落了！别忘了你魔主的身份！速速行动！”
……
耳畔天雷轰鸣之声四起，陆轻璃和奉天在远处不住地以他们各自的立场劝着陆安。
而陆安的目光却从始至终一直落在了云染染的身上。
此时他的眼神并不凌厉，根本没有一丝凶狠和杀意。
那温柔如星河的眼神脉脉流淌，许多许多的无奈和纠结，化作破碎的星子，一点一点地杂糅在那川星河里。
他知道他自己不会再伤害云染染，可他的确不能忘记他自己的身份。
才明白彼此的心意，才吐露饱含的深情。
但经此一遭，他可能再也没法好好地和云染染在一起。
他们一个是仙道的仙尊，一个是魔道的少主，本就天差地别。
也许这一眼，便是最后温情的一眼。
想到这里，陆安眼神中的伤感又添了几分。
云染染感觉到陆安握着她的手劲更重了。
“陆安，做你自己。”
她回握过去，柔声对陆安道。
陆安微微一怔。
做自己。
云染染没有像陆轻璃和奉天那样各自代表着仙魔的立场，各自提醒着他所代表的身份。
只是轻声哄着，让他做自己。
那一瞬，原本堵塞纠结的心思好像瞬间通明。
陆安没有回应云染染，还是静静站在她身边与她对视，只是那双眸子似乎清晰了些。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几人不由抬头望向天际。
陆庐舟仙术已成，整片黑乎乎的云海似乎都在震荡翻滚，紫电银光在云海之中穿行如龙，陆庐舟双手高举长剑，白芒与紫电相接，照亮了一整个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