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烟原本凝神在眼前的棋局上，听见这一句，捏着棋子的手紧了紧，竖起了耳朵。
机械厂厂长的岗位虽然可以顶替，但是不一定非要是徐靖舟。
徐家有两个儿子呢。
徐靖舟既然是纺织厂那边的技术工，余老先生毕竟不是厂区地方的领导，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厂区这边的利益，也要周全另一边的利益。
徐父道：“我的二儿子徐锐泽，从小疏于教导，不肯读书。我好不容易供着他上了高中，准备送他去上大学，结果这个混小子说不上就不上，跑回了厂区。也不肯到机械厂里来学技术，在服装厂混日子。”
“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些往外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他就是不争气，我也是没办法。整天在街上跟那些小混混们混在一起，要人时刻盯着才能不出错。”
“前阵子还瞒着家里，跟个不知名的女孩子领了结婚证，我这把老骨头是管不动了，只想早点退下来，看好这个不孝子。不然恐怕他要被人带着走偏，真酿下打错，对不起国家的栽培。”
他说的如泣如诉，把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是他话刚落音，就听见内室传来“咔哒”一声，是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徐腾国也没想到内室有人，那刚才自己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见了？
虽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会子莫名其妙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余老先生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跟徐父道：“徐厂长，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考虑，家里晚辈来了，还等着吃饭，就不送你了。”
徐腾国事情才办了一半呢，下意识看了一眼屏风后面，“是……张大师吗？”
余老爷子提起张元泽，眉眼间就自带一股笑意，也是，家里有个让人骄傲的子侄总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他道：“是啊，他在厂区这边收了个小徒弟，心心念念带给我看呢。这会怕是等不及了，我就不送你了。”
徐腾国暗道，厂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的福气，攀上了张大师，直接就跳到了余老先生面前。
因为一声棋子，余老先生就要赶客，可见这地位真的是不同一般。
余老先生开了口，徐腾国也不好再留，只好起身离开。
临走时，管家把他的东西提过来，照旧让他带回去。
徐腾国不肯，他今天的礼品里可特意动了点小心思，外表看着并不贵重，但是内里却是偷梁换柱，换了其他东西，他忙道：“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水果和特产，您就当我是晚辈，收下吧，不然每次来都空手，倒叫别人说我没规矩了！”
管家依旧是面不改色，“徐厂长，您别让我为难，也别让老先生为难。老先生刚才交代了，若还有下次，我这个管家也算是到头了。”
开玩笑，一路到余老爷子的小院子里，不知道路过多少户呢，让人看着他提东西来，事情成了，也是另有说法。
徐腾国已经是第二次被退了礼物，心里顿时开始没底起来。
余老先生连礼都不收，那这事情自然也是办不成的了！
他可没自信到自己跟余老的关系能亲近到他能牺牲自己的人脉帮忙的地步。
出了政府大院，宋南烟已经不在了，徐腾国还特意问了那个保安，“那个女的是不是被赶走了？”
保安看见他就没好气。
特么的，故意搞事儿吧，害得他差点得罪了余老先生那边。
他没好气道：“徐厂长管好你自己吧！没交情就不要来硬攀交情了，余老先生那边已经放了话过来，以后带了礼品来的一律不准放行，您啊，拿着东西赶紧走，免得有纪检过来，让您开箱检查，让我们丢了工作！”
徐腾国被保安臊的脸上通红，又真的怕被纪检查到，也顾不上理论，赶紧抱着东西走了。
他在政府大院受了憋屈，回到家，就看见屋里的灯火通明，他还以为是徐母回来了，疲乏顿时舒畅了不少。
他说什么来着。
都不用等三天，徐母自然会回来，每天布置好饭菜等他回家，几乎成了她全部的工作。
结果他到家一看，屋里冷冷清清，桌上干干净净，别说饭菜，连饭渣子都不剩。
徐靖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徐腾国，顿时一喜，“怎么样？余老先生答应了吗？”
不知道怎么，从前看见大儿子就高兴的不行的徐腾国，这次忽然就有点高兴不起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声音冷淡了不少：“你妈呢？”
徐靖舟眼神一动，道：“爸，你忘了，昨天锐泽带着妈走了。”
是徐锐泽带着徐母走了。
徐腾国对徐锐泽又多了一层怨念：不学好，光学了挑拨离间是吧！
“这孽障！怎么不想想他要不是我的儿子，你爷你奶会养他吗？”徐腾国怒不可遏，“保姆呢？怎么回事儿？这么晚了连饭都不知道做！是想饿死人吗？”
徐靖舟为难道：“奶奶走的时候，让保姆也放假了，我也是刚知道，这会保姆估计已经回乡下了。”
徐腾国：“……”
徐靖舟走到客厅，“我来做点饭吧，您吃什么？”
徐腾国一阵烦躁，“你长这么大都没做过饭，走，咱爷俩去国营大饭店吃吧。”
两人一起出门，路上，徐靖舟又问：“余老爷子那边是没答应吗？”
徐腾国被问的一阵烦躁，“别提了，两次过去，两次都遇见那个张大师在余老爷子那，上次是直接没见，这次是半道上说他等不及了，余老爷子就先找他去了。”
徐靖舟忙问：“爸，你说的张大师是不是东城那个张大师？张元泽？”
徐腾国道：“可不就是他。没谁能想到他跟余老爷子是这样的关系。”
他们找的中间是人高瑾。
但是显然，高瑾的地位在余老爷子那也不高。
徐腾国忍不住想，眼下要是跟张大师攀上关系，这件事儿就成了。
可眼下，上哪儿跟张元泽扯上关系呢？
他又想到管家说的那个张大师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