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梦桐当然知道，她更知道，失败者为自己的失败而做出的任何申辩听起来都像是懦弱的逃避，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比起这种申辩，百姓们更想听的是胜利的鼓舞，但现在他们失败了。
失败远不如胜利来的动听，站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是想要胜利的，他们也都是为了胜利而战的，不管嘴上说如何如何坦然接受任何结果，实际上当失败来临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坦然，因为大家都是人哪！
其实赵梦桐也不是那么想为这场战争的失败去找借口，她只是不忿于林湛那种带着得意和不屑的口气，她本人对这场战争了解的程度很有限，能够说出那样的猜测已经是极限了，林湛一句话就把她给顶了回去，除了瞪眼外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没话说了么？”林湛面带微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榻边，蹲下身看着赵梦桐，道：“好啊，我承认，这整件事都有大夏的力量参与其中，接下来我就把我们全部的计划都跟你说一遍，好么？”
“……”赵梦桐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林湛却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首先，我得申明一点，南楚出兵跟大夏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们确实谋划已久，最早从四年前就开始了！”
“四年前？！”赵梦桐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林湛则面色如常的继续说道：“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与四年前率兵灭亡你们的邻国——南唐的是同一个人，即便是在大夏，这种程度的计划也只有他能够制定出来，而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一步步的实施！”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计划中，首先发动攻势的是夏朝，他是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因素的人，在大夏，陛下虽然还是陛下，权威却一次次的受到挑战，挑战者不止来自于国外，更多的来自于国内。”
“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同样可以去利用一切的可利用因素，包括国家！”
“你是说，楚国也是……”赵梦桐深吸了几口气，难掩脸上的惊骇之色，这些事对她这个不太谙世事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复杂了。
“是！楚国也是他们的棋子之一，”林湛点点头，“你是楚国的公主，那么应该知道，现在的楚国最有权势的不是楚王，而是那些世族。夏朝国内的那些人，擅长针对棋子的弱点操控他们，世族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贪欲。”
听到这里，赵梦桐又有些不明白了，林湛解释道：“你是公主，生来便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这个认识可能还不够，可你既然在民间经历过苦难，那么应该对世族的行为有所耳闻或者亲身体会过才对？难道一点都没有么？好好想一想！”
还别说，赵梦桐流落民间的时候为了不被孟太后派来的人抓住东躲西藏，时而风餐露宿，几个月的时间可谓尝遍人间疾苦，能够活下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庆幸。
在这段时间中她走过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事，也认识了很多人，记得曾经住过一个农民家中，春季便面临着断粮的危险，她曾经问过为什么会这样，农民告诉她，他们都是佃户，每年收成中的十分之七都要交给主人家，交不出来就要挨打。
赵梦桐从小长在宫中，七成粮食是多少完全没有概念，可她却亲眼见过，农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世族们却白白胖胖、腰缠万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却是天壤之别。
即便过着这种日子，这些农民在对待赵梦桐时依然显得朴实好客，拿出了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招待她，让她很受触动，也让她第一次有了对以往生活的厌恶，当她从小生活在那种事事都有人照顾、顿顿都丰盛的环境下时，这些农民却要顶着烈日，在主人的威逼下干活。
然而，她虽然可怜农民，仇视世族，却也未曾将这个问题想得很深，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既无法改变现状也无法提供帮助，可现在听到这个问题从林湛口中说出来，又被他一针见血的说中的要害——那些世族的所作所为解释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只在于一个字“贪”！
这样想，她觉得似乎世族们的恶劣手段都可以得到解释，同时她也因为从来没有注意过也没有思考过而觉得无法适从，她甚至搞不明白，只因为这个字，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那些事来！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混乱！”林湛的语气不变，“这些事对你的冲击一定很大，你无法相信，这我理解！但请你扪心自问，就你所看到的，难道真的完全没有那种可能么？”
赵梦桐现在无论是大脑还是内心都很混乱，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甚至怀疑林湛就是在为他们的侵略寻找一个正当的借口，可那些日子所看到的一幕一幕，那种义愤填膺的感觉一直在她的心里，真的……完全没有可能么？她在心里自问。
“我不知道！”赵梦桐想得头痛，神情沮丧的摇着头，“我不知道！”
她心潮澎湃，混乱的心绪就像是开启了泄洪闸般一发不可收拾，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林湛见状，忙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赵梦桐只觉得一股暖流进入自己一片混沌的大脑，很舒服，像是一只柔和的手将自己从黑暗的泥潭中拉了出来，情绪也稍稍缓和了。
看到赵梦桐安静了下来，林湛才把手拿走，继续说道：“这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想必很早之前，大夏国内的那些人就已经同这些世族联系上了，他们通过某些渠道为这些世族牟取利润，得到他们的信任，成为合作伙伴。”
“却不知，他们会因此沦为那些人手中可控的棋子，贪是永无止境的，通常那些人会在明里暗里鼓动世族们的贪欲，等他们的贪欲膨胀到一定程度再提出可以为他们提供机会，利用他们主动挑起与大夏的战事，而事实上，这场战争在那些人看来，也是南楚必输，他们只是想让南楚消耗掉大夏、不，是陛下的力量。”
“他们所在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此消彼长，陛下的力量削弱，他们则可以趁机壮大自己，而为此做出贡献的就是南楚世族，然，他们因此得到的回报却是……灭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