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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终于从剐刑架上被放了下来,然而紧接着的便是斩首之刑,先前人们都被下一场的剐刑所吸引,没有人注意那些半死不活的犯人被斩下头颅的情况,这次却完全不同。

大家的心全都悬着,不知道孩子是否还活着,眼见他被人拖走,人们的眼睛紧紧跟随,斩首之刑设在刑台的背后,是临时搬来的闸刀,按皇上的旨意,这些犯人剐刑之后还要斩首,将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刑台后面的地方远不及前面那么宽敞,堆放了杂物。

转角那边还停放着好些马车牛车,有的是集市上的人用的,有的是来看热闹的人乘坐的,倒是比平日多出不少。

人群哄然而动,一起涌了过去,场面乱成一团,有些人没有反应过来,被挤倒在地,顾安庭目光一紧,冲监行官员大声叫道,“停止行刑,当心踩踏,控制住人群!”

他一遍遍高喊,可惜全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刘梁一路护送着他后退,他从左侧绕上了刑台,等他喝退阻拦他的官兵,站上了高台,那孩子的头已被砍了下来,人们发出一阵阵的尖叫,不少马匹被汹涌叫喊着的人流吓得惊了,拖着马车四处冲撞,哭喊声叫成一片。

至此,这个可怜的孩子已受了三种极刑,绞刑、剐刑和斩首之刑,如果加上前面的割舌,那就是四种,人们的情绪层层递进,瞬间达到了顶点,护卫也维持不住现场的秩序。

“死人了,踩死人啦!”

监刑官、京兆府和巡城官兵一齐出动,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将人流疏散控制住,顾安庭从中调度规劝,奈何他官阶不高,将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能避免踩踏带来的伤亡。

经核实,有五十七人当场死亡,多半是被人或牲畜给踩死的,伤者不计其数,没有行刑的四个人被重新押回了大牢。

荀侯派了人来盯着刑台这边的情况,待他听到回报,急得在屋里直打转,踟蹰再三,又去了静王府。

发生这样的事,再也不能瞒着明慧国师,群众的激愤情绪控制不住,明日弹劾他的奏章可能就会满天飞,“祸国妖僧”的名号如果被坐实,他一个年轻和尚,哪里受得住朝廷的尔虞我诈,暴雨疾风?

隆德帝这边更是炸开了锅,他在御书房中咆哮,“景王呢!传,让他连夜进宫,他是疯了吧?嗯?里里外外在搅和什么东西?不长脑子吗?”

李髯忙派人去传景王,隆德帝来回踱着步,冲李髯道,“还有万指挥使,出得什么嗖主意?锦衣卫都是怎么办事的?把个孩子推上刑台,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当老百姓眼睛都是瞎的吗?简直岂有此理!”

李髯只是点头附和,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隆德帝突然顿住了脚步,“荣儿这孩子有多久没有进宫了?朕记得——朕记得好像上次他进宫求赐婚之后,朕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有事都是他的属官来报,反了他了,今天朕必须见到他,你们就是抬,也要把他给朕抬进宫来。”

隆德帝越想越生气,抓起桌上的茶盏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是没有太子办事稳妥,亏朕特意将太子支到南境去,让他可以扶植些自己的力量,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愚蠢!狂妄!胆大包天!”

他狠狠揉着自已太阳穴,本以为太子最让他头痛,这下可好,太子不在跟前,日子仍旧不消停,甚至更没有章法,本来事情就多,如今还要给章荣擦屁股。

听他提起太子,李髯连附和之声都没了,只垂首侍立一旁。他实在想不通,皇上到底想怎么样,若说他一心想废了太子,重立储君,目前看来也不会,毕竟太子已经长成,屡立战功,“巫蛊之祸”后地位更加稳固,他不能动,更不敢动。

若说他心疼景王,似乎也不完全是,萧国公一家倾覆后,景王已没有威胁,又落了个残废,以太子的心性,他是不会故意与他为难的,何苦要挑衅争权?非要弄得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两相争斗起来,搞得两败俱伤才算安心吗?

只是这些话他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他跟随隆德帝多年,早就摸痛了他的脾气,他若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不弄得鸡飞蛋打绝不悔改。

去请景王的内侍空手而归,跪在隆德帝跟前,“陛下,奴婢去请景王,景王说是病了,不能面圣,奴婢——奴婢想着李公公的吩咐,便强行进内室见了景王,景王他确实是病了!”

隆德帝几乎要暴走了,咆哮道,“什么病?你说说看,他得了什么病?不就是眼瞎了,毁容了吗?难不成腿也瘸了?下不了床?抬过来会不会?叫你们抬进来,抬进来,听不懂吗?一帮废物!”

内侍磕头,“回陛下,景王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浮肿,整个人胖了一倍,还伴有——伴有一股恶臭,确实不宜面圣,况且也不知道他这病会不会传染!”

李髯听了心里一紧,忙扶着隆德帝后退数步,斥道,“你好好回话,陛下面前不可打诳语,那可是欺君之罪,景王真生了这样的怪病,为何没有请御医?”

内侍慌忙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公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再去看,景王已病得不成人样了,奴婢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只是他的左眼和眉间的疤痕,奴婢是见过的,做不得假。”

隆德帝这下被唬得不轻,颓然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去太医院,让人去景王府,好好看看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内待忙领命,一路小跑着奔了出去。

李髯上前劝慰道,“皇上,你保护好龙体,景王的病一直没有上报,说明还是不严重,不然锦衣卫的事如何还能张罗?”

隆德帝脸色微微缓了些,不确定地道,“真的不严重?”

李髯温声道,“严不严重的太医回头自会来报,陛下担心也是徒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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