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东市生活，其实挺不容易的。
许多表面光鲜的人，背地里却被房贷、车贷、以及信用卡压的喘不过气，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只能将温情的一面展现给家人，用强颜的欢笑面对上级与客户，而在夜深人静时的苦楚与泪水，才是留给自己的真实。
郝建记得曾经看过的某个视频，从路人的角度拍摄的，一个男人独自坐在路边的烧烤摊里，在瓢泼大雨中自斟自饮。
画面外能够听到摊主叫他进屋避雨，男人笑着拒绝了，反而邀请摊主与他划拳。
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雨中。
或许当两人举杯遥望着虚碰的瞬间，彼此都理解了对方隐藏着的辛酸了吧。
所以，当郝建听到老周的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无法理解。
自己做事很认真，交到手上的案子从来没出过错，客户满意度常年在公司排第一。
那面模范员工的铭牌，还在自己工位上摆着呢。
“经理，我想知道原因。”
“人事部的邮件待会儿就要下发。”老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开始转冷，“板上钉钉的事，纠结这个有意义吗？”
“我需要个解释。”郝建仍旧不死心。
老周表情难看，似乎对郝建的不识趣很不满意。
“待会儿我会向全公司说明。”他指着办公室的门说道，“现在你回工位上等着。”
郝建一愣，算上在剧本事件中的时间，已经很久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了。
稍微，有点不习惯呢。
“我等着经理的解释。”
郝建说完，转身就走，回到工位的时候，正在翻看邮件的吕姐赶紧凑过来，小声向他说着：
“怎么回事，小郝，公司外聘策划组长不说，连个副组长都不让你做，这，这也太绝了吧？”
郝建勉强笑着说道：
“吕姐，恭喜你当上副组长啊。”
“嗐，我这就是仗着资历老，工作能力哪能跟你比。”吕姐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还不是看我老实，才提拔上去给肖华做陪衬。”
“郝建啊，以后可得帮帮你姐，肖华是周经理的亲戚，我这孤家寡人一个的，要不然以后工作都没法开展了。”
“说好了啊，咱俩联手对抗那个小年青。”
吕姐仍旧在絮絮叨叨，越说越兴奋。
“咳，咳！”
老周故作姿态的咳嗽声，将办公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后说道：
“人事部的邮件相信大家都看过了，但我还是要郑重的宣布一下。”
“即日起公司策划一组做出人事调整，组长由外聘的张扬先生担任，他是公司通过猎头挖掘到的人才，具有丰富的从业经历。”
“另外，提拔两名内部人员，肖华和吕梅为副组长，大家鼓掌。”
肖华与吕姐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向同事们致谢。
实际上掌声并不算热烈，更多的人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毕竟之前郝建才是最接近组长位置的人。
“另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老周故意不去看郝建，加重了语气：
“由于郝建在工作中造成的失误，公司决定停止他负责的安平集团策划案，后续由肖华接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郝建身上。
工作失误？
上周郝建才刚结束一个大型的策划案，这次更是单枪匹马拿下安平集团的合作项目。
是什么样的失误，才能让这么大的功劳都无法抵过。
联想到两个案子，都由肖华接手后续工作，众人心下了然：
真他妈不要脸！
但又没人敢当面揭破，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郝建慢慢站起来：
“我犯了什么错？”
“前段时间，双十一购物狂欢节活动，区莱雅那个策划案，你不会忘了吧？”
老周冷笑着说道：
“薇嘉琪都把律师函发到公司来了。”
原来是这件事……同事们听老周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双十一购物节，是华夏最大的电商平台搞的年度促销活动，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品牌商家参与。
区莱雅作为国外的化妆品巨头，一直想在华夏市场上有更大的作为，因此今年找到郝建他们公司做策划。
郝建作为主策划，经过详细调研后拿出的方案，让区莱雅的市场部很满意。
并通过郝建公司牵头，与目前当红的带货主播薇嘉琪签订了坑位合同。
但在方案执行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
原本区莱雅承诺双六当晚，薇嘉琪直播间的商品会保持全网最低价，谁知道却偷摸地利用优惠券叠加的方式，让进入自家官方直播间的顾客，享受到了更低的价格。
这个事情迅速引爆了网络，许多顾客不满受到欺骗，涌入区莱雅与薇嘉琪的直播间谩骂。
这个事情吧，本来跟郝建公司关系不大，但坏就坏在中间的牵线是他们做的。
薇嘉琪作为最火的带货主播，这些年坐拥千万粉丝，赚的盆满钵满不说，慢慢地觉着自己有了跟品牌方平起平坐的资本，幻想着掌握议价权。
但这次踢到了铁板上，区莱雅压根就不鸟她要求赔偿的最后通牒。
薇嘉琪也是气昏了头，扬言起诉非莱雅，像疯狗一样到处发律师函，连作为联络方的郝建公司都收到了一份。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跟郝建公司毛关系都没有，律师函拿来擦屁股都嫌硬。
但老周就是拿着这个说事，你能怎么办？
有句话怎么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老周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后面跟着屁颠屁颠的吕姐与肖华，同事们也都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郝建默默的坐在工位，视线落在模范员工的锦旗上，意识中却开启着玩家面板。
RED9、灰烬天堂、投石索……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具现出任何一样，而是来到了写字楼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抽烟。
吐出一口烟雾后，郝建揉了揉太阳穴，眼睛才慢慢变得正常。
他之所以匆匆下楼，就是怕绯红如血的瞳仁被别人察觉到，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爆发出嗜血狂暴的气息。
“呼，父亲的睡眠质量最近太差了。”郝建此刻仍然心有余悸，“一点刺激就有苏醒的迹象。”
小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郝建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亮晶晶：
“四哥，他们让你不开心了，我们去杀了他们吧？”
小五口中的“他们”，指的应该是整间公司的人吧。
郝建这般想着，正要说话，这时候正好有人经过，于是只能装成看不见她，低头研究脚下不存在的蚂蚁。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道：
“小五啊，不是所有招惹过四哥的人，都得死的。”
小五歪着头想了几秒钟，咬着指头说道：
“那我弄残他们好不好？”
郝建：“……”
这些年妈妈是怎么教育小五的？
就在他准备苦口婆心，给自家妹妹讲解什么叫宽恕的美德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来电号码是安一喆。
“喂，老表，我被老爸放出来了，哈哈哈。”
有一说一，就安一喆这个讲话的语气，很难让人跟他温如玉，媚无双的相貌联系起来。
“下午有空么，来我公司聊下后续合作啊。”
“抱歉，我已经不负责这个案子了。”郝建尽可能客气的说道，“会有其他人跟你们对接的。”
“什么情况？”
郝建听到手机那头有一些动静，像是安一喆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动作很突然的那种。
“是这样的……”
郝建尽可能简短地描述了经过，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片刻后，安一喆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你在楼下？”
“是。”
“老表，你一会儿等我电话。”
安一喆说完就挂了，郝建只好蹲下继续抽烟。
这个没谱的狗大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呢。
“四哥，还是让我去弄残他们吧。”
郝建想了想，觉得不能再任由妹妹的价值观继续不正常下去，于是指着面前：
“你过来，小五。”
小五蹦蹦跳跳地过来，蹲在他对面，用双手撑着地，模样乖巧得像一只小狗。
“别动不动就想着伤害人，我们不能做犯法的事情，哪怕别人跟我们发生了矛盾。”
郝建小声教导着自己认为很对的道理：
“蜘蛛侠的叔叔曾经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虽然我们只是普通人，但仍旧要心怀善意，笑脸面对这个世界。”
小五的眼睛里满是疑问，你确定我们一家七口人普通？
在郝建的谆谆教导下，小五的眼睛逐渐往蚊香形态发展的时候，写字楼的门口处，老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他先是东张西望，看到了蹲着抽烟的郝建，眼睛立刻亮起来，拔腿就往这边奔。
“哎呀，小郝，你在这儿啊！”
老周拉着郝建的手，很是热情地说道，由于跑的太慌张，头上还带着汗水。
郝建眨巴两下眼睛，不明白对方的态度为什么前倨后恭。
额，老周手心都是汗，滑腻腻的挺恶心。
见郝建不说话，老周“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郝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