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商洛看了看四周。结合刚刚听到的情况，基本可以确认：
这个世界在有意识地维护通天塔的安全。
看来他们确实听劝，他们把商洛当时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没有让闲杂人等在通天塔四周乱窜，干扰通天塔的运行。
【但是这个信息能够流传这么久，他们想必是应该把字刻在石头上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这件事，在他们的文化中可能非常重要。毕竟我们并没有要给这些人任何回报吧，那他们自发地来维护通天塔周边的治安，这种行为就完全得不到回报。而这种实际上完全不可能得到的回报的巨大奉献，也只有可能是信仰了。因为信仰本身就是回报。】
换而言之，忠诚本身就是回报。
这种没有回报的信仰，当然也有可能产生正向激励——这世上把奢侈品当做信仰来售卖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广厦千间，夜眠七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过是一层两层的面料，如果购买衣物仅仅是为了蔽体和保暖，那许多衣服——包括许多其他消费品，其价格完全不可能卖到这么高。这些超脱于基本需求的会存在，是因为人类的需求不只有这么基本的生理需求，人类还会追求更加深层的需求。
渴望饮食、渴望安全、渴望归属、渴望尊重、渴望自我实现，这种需求一步一步的加深。
【但是说到信仰.信仰在其中所属的层次就复杂了。】
有的信仰是为了饮食——施舍饭食的就是
有的信仰是为了安全——不信会被打死。
有的信仰是为了归属——比如一群人加入一个俱乐部。
有的信仰是为了尊重——比如成为志愿者提供公益服务。
有的信仰是为了自我实现——实现个人潜能，成为所能成为的一切，比如成仙。
“那这些人，你觉得是哪一种”
“可能很复杂，但我觉得你们旁边似乎就有一个例子——朝鲜。”
朝鲜奉行事大主义，这并非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忠诚，而是迫切而实在的需求。这种需求从朝鲜的历史就可以看出来：
李氏朝鲜与国同休，他差不多是和大明一起建国的，然后作为朝贡国一直存续到现在，其存续的时间已经长得能熬死一棵榆木了。
世界大势浩浩汤汤，能活这么久就已经是一种福了。
这种福也不仅仅是来自朝廷在安全上的保护——虽然这种保护确实是存在，而且也在壬辰倭乱之类的关键时候挽救朝鲜于灭亡的边缘。
但在更多的时候，在那些和平的岁月，事大主义并非在军事安全上保护朝鲜，而是更高的层次。
从归属上来说——朝鲜是朝贡世界的一环，这是所有人眼中世界秩序的根本。就像人要吃粮，菜要施肥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人们无法想象一个世界秩序崩塌之后的社会。
从尊重上来说——朝鲜在朝贡世界中有殊然的地位。他们是朝廷鹰犬，是朝贡之首座，是忠诚的典范。
而这些共同汇聚成了“事大主义”这一思想上的结晶——事大，就是朝鲜自我实现的最佳方式。只要事大，朝鲜就有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吃不完的珍馐，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富贵，过不完的年。这还不是黄粱一梦，因为朝廷连飞升都带着朝鲜，顺手就赐了个受用不尽的人间富贵。
事大主义的关键，就是抹消朝鲜自身的主体。朝鲜的一切都不重要，也没有必要独立自主。最重要的，是扮演好朝鲜在世界秩序中的角色，不给朝廷添麻烦，恭恭敬敬地尊奉大国。
只要事大，李氏朝鲜的政权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颠覆，无论是来自内部还是来自外部的。除非朝廷自己内部先变了，朝鲜才会变天。比如朝廷在永庆改制之后进入了如今的科举共和制。虽然朝鲜方面真正的改制要延后数十年，但朝鲜也确实和朝廷几乎是同时废除了明面上的文武两班制。
【所以我想，这在这个世界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道理。】
“嗯”商洛点了点头。
别说朝鲜这样是大事到最后应有尽有的——哪怕是之后一无所有的，真正虚无缥缈的信仰，也有许多人赶着趟去投献。
这种事情在人类那里发生得太多了，在这里又发生一次也不会显得奇怪。
从这里的情况来看，保护通天塔是虚无缥缈的。
保护这里既不会获得来自“天界”的回报，不保护也不会遭受来自“天界”的惩罚——这很明确都没有发生，因为通天塔根本就没有这个功能。
而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把通天塔圈起来，那也只能是因为信仰了。或者说，在他们的社会秩序中，能够保护好通天塔的人才具有统治上的合法性。
就像事大主义的朝鲜一样，只有“维护世界秩序”的人，才会具有统治上的合法性。
“我想，这恐怕就是为什么他们换人了。”
商洛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他所见到的主导者是风元素的族裔。
但是现在，火元素的族裔似乎占据了其中的主导地位。维护通天塔的人也是他们。
“让他们的领袖来和我见个面吧，我可以在这里等等他们。”商洛看了一眼时间，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是365倍，所以在这里悠闲一点也不会耽误外面的事。维多利亚的电话说不定还没打完呢。
留守外围的守军听到了这神圣的号令，他们当即开始了行动。商洛注意到，他们似乎使用灵能对世界的中心位置发送了一道冲击波。
“还不错嘛。”商洛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们发展得还是井井有条的，就是好像慢了些。”
在一座小岛上，吃着他们供奉上来的食物，商洛倒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战舰远远地停泊着，不敢来打扰他们在这里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