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莉莉安回学校的资料室还之前借的研究文件。
还碰见了同为常客的格莱。
格莱刚走进资料室，手里拎着一个水壶。
与她打了一个照面，正要打招呼，抬首猝不及防地看到她身后一摞摞文件。
水壶都差点给她吓掉了：“这都你看的？！”
莉莉安循着声音看到她，啊了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山：“是啊。”
是个屁啊你是。
格莱觉得莉莉安在吹牛逼。
就那一摞资料最顶上的那张，里头全是高阶的法术工程公式，就是她这个学法术几十年的人，都觉得那玩意跟天书似的。
她这小不点才多大？
然而莉莉安身份有些微妙，自己不好意思问得那么直接，只能试探一句：“真的？”
“真的啊。”
格莱：“……”
莉莉安将格莱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底划过一点笑。
她觉得格莱这个人也挺有意思。
可能是当老师的都有这种毛病。过于坚信自己了解“常识”，几乎迷信的程度。
不管是什么方面的事情，一旦提出有违认知的说法，那对方肯定有问题。
一个晚上，她还真的把那些文件“看”完了。
……过程挺艰难的，想吐。
说她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无非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见缝插针地打小游戏。
再难的小游戏也无非勇者爬塔100层，然而打多还是想吐。
“你最近都在研究这个？”格莱看她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句。
莉莉安应了声。
格莱心情有点复杂。
这位殿下之前对法术概念有兴趣，虽然这一门没什么前途，可好歹证明自己的研究方向被人重视了，可没想到她转眼就去看法术工程了。
要说她是走大流，也不好说。
这些资料数量极大，搬来搬去地也挺麻烦。
搞不好……是个好奇心过重的。
莉莉安这回没注意格莱在想什么，正忙着一本本书往书柜里塞。
塞着塞着，她忽然想起点什么，扭头问了一声：“格莱教授。”
“这世……啊，不，学者研究跟古墓发掘有些关系吧。”
莉莉安一边说，一边拿起其中唯一一篇和法术概念挂钩的文件：“特别是法术概念解释的……说神其实是最早的精灵，这个发现就是从牛头海湾境内的一座古墓的发现中获得的。”
“对，那是一座第二纪元的精灵墓，身份是一位精灵贤者。我们从那儿得到了一些第二纪元时期的法术传承和历史遗留。”格莱点头，“那些东西对法术概念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法师的古墓有很大的价值，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他们用作传承的。”
这是老概念了，法师的传承有直接和间接的，两者都不少。
“墓地用来传承？”莉莉安被这种奇幻探险游戏的设定震住了，“这墓地明摆了是要开的吧？”
“人死灯灭，躯体随风而散，最终总是会回归尤佳德的怀抱……要在艾伦大陆留下什么痕迹，必然是为了想让人知道些什么。”格莱不以为意，“能留下些什么的，都是法师，至于留下预言，还是留下传承，这些全凭法师的个人喜好。”
话落，她看莉莉安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补充：“很多发现都从墓里确认，学校偶尔也会组织一下到附近的现场看看。”
意思是他们还教考古咯。
“你想去看看？”
莉莉安怔了怔，不太感冒：“没什么兴趣。”
她的目的总是明确，这种挖宝的事情和她的目的没什么联系，那就不会费心思在这些方面。
而且要说到附近的墓地看看这种话……
总是能让她联想到举着小红旗郊游的画面。
可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反而坚定了格莱心里对莉莉安“好奇心颇重”的标签。
“有这个想法的话别自己乱来。”格莱忍不住多说了一嘴，“毕竟是法师的墓地，残留的法术工程到如今都是危险的。”
……
……
还了书，莉莉安没继续在希尔娅里呆着。
不到半小时，她人就坐在了城市里头的早餐店内。
薇薇安尔塞的每个角落都规整得像一座模范城市，小摊小店本不应该存在，然而还是让她捡了个漏。
……
清晨，一缕白气从架在巷子里的锅炉燃起，伴随着一阵阵扑鼻的香。
不用法术制作的东西在这儿很少，莉莉安愿意用“难得”形容。
“这位小姐。”扎着围裙的男人端着她要的粥和馅饼，放在她坐在的位置前。
莉莉安道了声谢，先给自己灌了口粥。
亚修坐在对面，吃的和她差不多，并不着急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少年的发梢沐浴着晨光的第一缕金，人看上去温和柔软。
“味道很熟悉。”莉莉安眨了眨眼，直言。
“波立维家么。”
亚修当她说的是在去帝都前的时候。
“差不多吧。”莉莉安皱了皱眉，放下刚才心底那点儿微妙，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其实这指的是“前世”。
这个世界的食物做法很少，吃起来大多不符合她的胃口，遇到好吃的东西几率总是很低。
“啊，好怀念，什么生滚粥花卷卷饼蛋糕红枣糕。”这事儿太悲伤，她小声嘀咕，一口粥喝得像忘情水，满是惆怅。
连看亚修的视线都多了些凄苦。
亚修不明所以，只是多给她分了一些。
“要直接回学校么。”等莉莉安吃完，他低声询问了一句。
“今天要看看这个街区。”
亚修知道她是为了最近接手的事务，安静了一会儿：“您最近……”
莉莉安没注意听，将最后一口粥喝完，心满意足的叹了声。
最近很少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是在忙碌，就是在去忙碌的路上。
“你刚才说什么。”放下碗，她才问了句。
亚修一顿，摇了摇头，抬手用手帕替她抹掉嘴角的粥。
“我陪您去。”
……
吃完，莉莉安直接去了最近的街区。
天色尚早，宽阔的街面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氛围宁静，像浮着层温暖的浅粉色。
“虽然都是些垃圾申诉，不过还是有一些东西有问题。”莉莉安以先一步的速度进入街道，语气听上去很随意。
像是说“昨天吃了个饭，那个菜的味道淡得跟水似的”。
亚修啊了声，听上去有些惊讶。
他这惊讶不明不白，让莉莉安忍不住扭头。
“还以为小姐忙这些事情会觉得委屈您，不过看来……算乐在其中？”亚修应答得倒是很快。
莉莉安：“……？”
莉莉安：“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我能没事找事到这个……干无聊事儿的地步么。”
议员的工作一言难尽。
在办公厅，虽然所有议员都默认接受了大量被她视为垃圾的民意，但是其他议员的处理方式几乎是将这部分忽略的。
她觉得还挺假。
——饶是如此，每天也要面临大量这琐碎，毫无意义，且多的内容。
工作时间比996还可怕。
“毕竟，希尔娅这么大一个法术工程，要是有些什么问题……”说着说着，莉莉安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姑娘扭过头，认了个路，直接朝一座民居走去。
亚修则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走到一扇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屋子的管家，见到她时先是怔了怔，而后礼貌地询问了一句：“请问您找……”
“我是办公厅的。”莉莉安出示了自己的星徽，笑了笑，“听说外面那条街的路灯有些问题？”
说着，她还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羽毛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城市管理经由希尔娅，路灯是其中的一部分。
最近的一个“民意”里，就有人提出路灯出了点问题。
“对，没错……”管家露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晚上出门也被吓了一跳……”
看着莉莉安还需要交涉一段时间，少年安静地站在原地，神情柔和。
他的位置就在一截屋檐下，方便观察其它地方，而其余人却极少会注意到这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莉莉安终于将纸笔收起来，与和她聊得投机的管家道别，往回走。
亚修正要抬步往前去迎她，忽的顿住，回头。
与前段时间似曾相识的视线——
然而这一次，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视线也仿佛消散了的烟，那瞬感觉如幻觉般，了无痕迹。
亚修琥珀色的眸光一点点凝聚，若有所思之时，耳边传来莉莉安的声音：“你怎么了。”
他扭头，看向她时神色又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端倪：“没什么。”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也就没说什么。
……
“路灯不亮，应该是核心供能那边的问题，最近应该出了点什么事儿。”片刻后，莉莉安站定在路灯前，伸手扶在路灯的金属灯柱上。
如果出了什么事，她这段时间在办公厅里应该会听说。
但她的工作一向简单，看得出来是被隔绝在政事的核心之外，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
“今晚去看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