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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起的黑蛇扑来，他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地面，身体冰冷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根本避不开。
眼看近了鼻尖，那黑雾却生生顿住。
地面有更冷的东西蔓延，凝固，爬上黑雾，将其冻结。
这是……特洛奥心头重重一跳，有个名字哽在喉间，呼之欲出，又让他浑身僵硬。
“殿下……走。”像是感应到了那心底的声音，一道人影强势地破开旁边的人群，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出危险区域。
肃冷的声音却让自己近乎被冻结的心跳一下下加速，特洛奥顾不住周围的危险，猛地回头，口气亦惊亦喜：“亚尔林？！”
高大的男人将脸藏在兜帽里，低下头看着那少年，再沉冷的脸色也带了一丝淡笑：“很久不见，殿下。”
亚尔林冷硬如刀削的五官看上去多了一丝风霜的痕迹，但他到底是……还活着。
特洛奥张了张嘴，眼眶通红，然而话还没出口，耳边一阵咆哮急窜而出——
“你们叙旧个屁！屁股后面还有个黑法术师！！！”
说着，耳后一阵咔嚓裂响。
议会厅里都是座位，跑起来相当困难，亚尔林低哼了声，一手扯着特洛奥，一手扣着刀柄，猛地向前挥——
“想走？”卡蕾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冷得连灵魂都能冻结。
特洛奥跌跌撞撞地跑，只来得及往后瞥一眼。
少女不再隐藏，双目漆黑，定定站在原处，触手似的黑雾环绕在周围，朝他们灵活地扑来——
“我用机械帮你挡一会，你们快跑。”
马戎的声音再度响起，议会厅的大门内便扑来了几只鸟。
鸟？
特洛奥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不是单纯的鸟。
金属外皮的鸟翎羽锋利，扑向中央的卡蕾——
保护卡蕾的黑雾纠缠着分出部分刺向金属鸟，轻易地将它们从中贯穿。
“就这样……”
那点儿冷笑还没溢出，金属鸟却砰地引爆——
灿金色炸开，特洛奥感觉背后有热浪袭来，滚过手臂。
亚尔林咬了咬牙，整个人急窜而出，寒流滚涌着封住大门，硬生生又将门口结成了冰。
“我们要去圣殿吗——”特洛奥急急说了句。
“圣殿已经毁了。”亚尔林的声音很沉，又让少年一顿。
说着，马戎已经站在拐角处，望向他们：“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还他妈真的有凯特人进入帝都……”
“怎么会……”亚尔林也蹙着眉心。
“那个女王想把外族都放进王国，但他们应该被阻止了才对。”马戎的脸色难看，跟他们汇合后迅速往外跑。
“难道是……拉文·科特。”亚尔林顿了顿，才道。
马戎和特洛奥都是脸色一变，而后者最是诧异：“老师他……”
“他带着人毁了圣殿，不知道放出了什么东西……”亚尔林咬了咬牙，语气不善，“埃丝特现在还在地下城昏迷不醒，这个黑法术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控制了卡蕾。”
马戎骂了句脏话。
特洛奥只觉得脑子里被无数纷杂的东西填满，自己的想法像塞在其中的一丝线，抽不动又缩不回。
这一迟疑，三人已经离开了议会厅。
一路里早跑没人了，而帝都内则是一片混乱。
法师浮在半空中，如一只只巨大的黑鸟，火焰和风流在半空飘悬，稍事停顿后猛地投入帝都内。
在轰然震动里，建筑一顿颤抖，慌忙逃窜的人顾不得自己在哪，前面有什么人。
“去地下城。”亚尔林皱了皱眉。
不少人意识到了地面的危险，他们往地下城赶时，每个入口都挤着人。
而等他们赶到某个门口前，看着前面的平民要挤进门口，半空突然涌入一团团骤降的火球。
平民感觉阴影逼近，抬起头都忍不住尖叫，然而却无处可避。
忽的，火球生生停下。
平民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怔怔看着眼前冒着冷气的火球，上方飘起数道嗤嗤的响声。
他们很快回过神，四下逃散。
亚尔林咬了咬牙，回手将冒着冷气的火球甩了回去。
“走。”他无暇顾及其他，朝身后的两人喊。
地下城内已经人满为患。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马戎在刚下去的阶梯，看着地下城内黑压压的一片，嘶了声。
自从魔剑法师解放王国，地下城就从避难所成为了被人遗弃的地方，有时候约等于某些地下活动。
“像是几十年前的噩梦啊……”马戎摇了摇头。
特洛奥吸了口气，人终于像是回过神，看向亚尔林：“亚尔林……我听雷特伯爵说，你已经……”
亚尔林往旁边走的动作一顿。
马戎也嚯了一声，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
“他想杀我。”亚尔林淡淡道，“但威尔森那一刀没能置我于死地，被埋了之后，萨格救了我。”
“萨格？他不是那个……”
马戎也有跟着有点乱了。
“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他往下走，目光有些凛冽的味道，“雷特家族那位大胆的伯爵谋杀了当初的国王，以此拥护了谢罗姆·汀恩上位……而那之后，所有的国王……”
他看了特洛奥一眼。
哪怕已经知道这件事，可当以这种更清晰的方式传入耳际，他却还有些恍惚。
“雷特家族，控制着国王这个位置上的人，也用扶持家族的手段转移诅咒。”亚尔林带着他们拐进了没人注意的巷子，声音在一瞬转冷，“谢灵顿家族如此，海德家族、威尔森家族也是如此。”
“谢灵顿……”特洛奥怔了怔，倏然明白了什么，“是我本来的……”
亚尔林点了点头。
索特人和凯特人都习惯于被一个王室家族统治。
只要有这样一个家族，不管是谁，他们都能统治。
“那和那个什么拉文·科特有什么关系？！”马戎喊了句，“谋杀国王那个又是谁？！”
“谋杀国王的……是皇后。”
特洛奥和马戎齐齐一顿。
“雷特家族不仅牺牲其他人，为了生存，他们也牺牲自己。卡罗琳皇后……曾经是路德·海德未婚妻。”亚尔林沉默了半晌，沉声继续道，“当初，路德接到有诅咒的传承后失踪了，雷特伯爵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又有黑法术事件……他为夏罗德定罪，想引出‘逃跑’的路德·海德，但是……”
路德没有出现，对这个家族与黑法术有关的罪名从此没法洗清，干脆一错到底。
“而那之后，为了撇清自己与海德家的关系，雷特伯爵将卡罗琳嫁了出去。”亚尔林说完，脚步缓了缓，看向特洛奥，“殿下……”
特洛奥紧攥着手，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
意识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有些恍然地抬头：“啊……怪不得。”
怪不得，她那么讨厌自己。
他以为自己在明白某些理由后，会无法接受。
到底是这么长时间后，他的接受能力变强了，还是……
“你早知道那么多事情，怎么还让这些事情发生了？在外面休养了那么久？”马戎啐了口，问道。
“萨格和人有合作，他只和我说了一点事情。”亚尔林抿了抿唇，“他告诉我，我活下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不想被真正的幕后者发觉，只能看着。”
“这都这样了还看着？！哪个神仙？！”马戎急脾气上来了。
“我不知道。”被如此催着，亚尔林的面上也隐隐流露出了一丝烦躁，“……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你不是帝都的工匠么，替莉莉安办事的？她在哪。”
问到这，特洛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什么亮了亮：“莉莉安……莉莉安她不是凶手……”
“她不仅不是，还是路德与凯特人女王的女儿。”马戎揉了揉眉心，“但她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在……”
至于她在哪。
谁知道她在哪？
“亚尔林……老师他……”眼看着气氛有些僵持，特洛奥的口气有些不安。
刚才是说到……圣殿被毁。
“我……按照萨格给的位置，住在他之前落脚的地方，那里，是那位被谋杀的国王曾经住过的地方。”亚尔林淡淡，“他在被谋杀后躲藏着的地方。”
马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等等？”
什么叫被谋杀后……
“他没死。”亚尔林吸了口气，“但他们也没有重归王国……而是一直隐藏着，要向雷特家族，甚至整个王国复仇。”
“拉文·科特？”马戎试探了句。
“我起初不知道，直到在圣殿，他和埃丝特交涉，并且在那之后血洗了整座圣殿。”亚尔林说完，停在了原地。
这里是小巷的尽头，环境昏暗，只隐隐有一点光晕照亮角落。
他曲指在某几块砖石上敲了敲。
身后一阵轻巧的响声，有石块往后推的响声。
不过短暂，他的身后便出现了“一扇门”。
“哪怕赛提人占领帝都那几十年，他们也没有碰过圣殿……白法术师从来不是威胁，威胁来自圣殿里的秘密。”亚尔林往里走，声音带了一抹浓重的肃意。
特洛奥跟着走了进去。
看似狭小的空间在此刻突然宽敞，灯安静地停在角落，露出一个布置简洁的房间。
这儿早已褪去最初的样子，看不出当初满怀仇恨的汀恩国王的生活痕迹。
特洛奥跟着往里走，打量着四周。
他百味杂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一开始，他就什么也不知道。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外人。
这一切……
“走！”忽然，里头传来亚尔林的暴喝，起初两人还有些回不过神，但刚往后退了一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脚腕。
“黑雾。”马戎意识到了什么，低声。
亦是这时，一道人影越发清晰。
“来不及了呢。”卡蕾站在黑暗与光晕交界的地方，“连这里……都是棋盘上的一步。”
亚尔林快步拦在特洛奥面前，看向她，目光里寒芒尖锐：“你们带走了……埃丝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