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不会说话。
即使他不可能安慰她。
即使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颜若尔都庆幸这一刻他在她身边，没有抗拒她的拥抱。
她哭的时间比刚才那个视频还要长。
慕玉衡一动也不动。
“好想离开啊……”颜若尔声音很低，自言自语。
慕玉衡的小身体骤然紧绷，颜若尔没有察觉。
她哭够了，有好半天没动。
“衡衡真好，谢谢衡衡。”
她嗓子是哑的，说完又更住了。
“要是离开，我可能会舍不得衡衡。”她低低地说。
对这些问题小孩，她特别容易偏爱。
她终于缓过来，摸了摸慕玉衡的小脑袋，“况叔说你爱吃芒果，你要不要吃芒果冻？我去给你做。”
颜若尔控制轮椅要出去，慕玉衡却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有点为难，“你二叔不让你进厨房，我叫云姐陪你？”
慕玉衡不说话，固执地拉着她。
颜若尔只好带他一起下楼，她把厨房门开着，慕玉衡就坐在门口等她。
云姐见状拿了几个垫子给他，怕他坐地上着凉。
一进厨房看见颜若尔，云姐就发现她眼睛肿得厉害。
云姐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劝她，“网上那些胡说八道不要放在心上，又不会少块肉，不值得为这种事哭。”
周姐也说：“相处这么久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若尔，总有小人躲在背后伤人，你要是难过，反而如他们的愿了。”
颜若尔单脚跳着过去，抱了抱她们。
做好芒果冻放进冰箱冷藏的功夫，她又开始给大家做杨枝甘露。
慕玉衡就一直乖乖地在厨房门口玩，时不时看一眼颜若尔。
做好了杨枝甘露，颜若尔觉得眼睛肿得难受，回到房间想敷一敷眼睛。
谁知慕玉衡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手里还抱着个装了杨枝甘露的大杯子，时不时喝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颜若尔敷着眼睛，检讨是不是自己抱着他嗷嗷哭，把孩子给吓着了。
他虽然一声不吭，看着怪酷的，可毕竟是个只有六岁的小不点。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重心长，“衡衡啊，大人遇到的事情多，有时候就会哭一哭发泄一下，其实没什么的，你明白吗？”
慕玉衡听不懂，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转头望向房门。
房门没关，一道长长影子先出现，随后是一边解着大衣扣子一边走进来的慕承轩。
颜若尔有些吃惊，抬起头，敷在眼睛上的眼膜啪哒掉了一个，她忙又给按回去。
但是眼膜掉落那几秒钟，足够慕承轩看清她红肿的眼睛了。
颜若尔问：“慕先生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十点吗？”
现在距离他们结束视频也就两个小时，他是挂了视频就往回跑？
还挺忙活，颜若尔在心里讽刺他。
慕承轩把大衣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又抬手松了松领带，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眼睛怎么肿了？哭了？”
颜若尔两只手都按着眼膜，没说话。
慕承轩忽然伸手，拉下她一只手，揭开一片眼膜，“出事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颜若尔嫌他回来没洗手就碰她的眼膜，这眼膜不能要了。
她把另一片也揭下来，扔到垃圾桶里，淡淡地说：“多大点事，没有必要。”
慕承轩笑了一声，眼底却半点笑意都没有，把手里那片眼膜也扔了。
“那你哭什么？”他问。
颜若尔冲他一笑，“慕先生在关心我啊？听说了网上的事特意提前回来的？”
他低头盯着她红肿的眼睛，眼底有莫名的情绪翻涌，半晌才问：“为什么哭？”
颜若尔别开视线，“不为什么。”
旁边响起“啧啧啧”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开嘲讽似的。
其实是慕玉衡喝光了杨枝甘露，在努力吸吸管。
颜若尔挪了一下轮椅，“衡衡，走吧，去看看芒果冻怎么样了。”
慕承轩一把握住了轮椅的椅背，“慕玉衡，自己去。”
慕玉衡看了看他，又看看颜若尔，最后选择听他二叔的，噔噔噔跑出去。
看他走了，慕承轩缓缓俯身，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低声说：“我们谈谈。”
像是被他圈在了怀中，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颜若尔忍不住往后缩。
但是能缩到哪去呢，她还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气里，混杂着另一种香水味。
她抱着慕玉衡大哭时，胃就隐隐不舒服，现在被这个味道一激，突然就呕了起来。
她慌忙捂住嘴，硬是忍住了，忍得眼圈都红了。
慕承轩吓了一跳，蹲下身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身上的味道还一阵阵往她鼻子里钻，颜若尔脸色发白，不敢开口，怕一张嘴就要吐出来。
好一会儿，那种感觉终于过去了，她控制轮椅往后退，躲开了他，低声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了。”
慕承轩明显没料到这个答案，他脸色微变，盯着她看了她一会，起身走了。
颜若尔把阳台门打开透气，没一会儿慕玉衡捧着杯子跑回来。
他手里两个杯子，把一个杯子怼到颜若尔手里，刚好慕承轩换了衣服过来，又把另一杯塞给他二叔。
慕承轩把杯子放到桌上，随手关上了阳台门——这么冷的天，喝冰饮就算了，还开阳台门，这是作什么妖呢？
颜若尔捧着杯子，有点受宠若惊。
“衡衡，特意给我拿的吗？”
慕玉衡并不理她，拿起了桌上的纸和笔，跪在椅子上，伏到桌上开始画画。
慕承轩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拉着轮椅扶手，把颜若尔拉到自己面前。
他牢牢地抓着轮椅，不让她躲开。
她的腿在他腿上撞了一下，硬邦邦的，撞得她生疼。
他忽然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的指甲。
“指甲怎么也伤了？”他问。
颜若尔蜷起那根手指不给他看，随口说：“缺钙。”
慕承轩视线移到她脸上，“我回来的路上，已经让人把那个帖子处理了，热搜也已经撤了。”
颜若尔垂下眼低声说，“谢谢你，但我真的不在乎那个。”
慕承轩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