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尔问完，尤迦也半晌没说话。
她耐心等他回答，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耿炎已经把挡板升起来了。
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耿炎对她的态度，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看我，若若？”尤迦也问。
尽管早已经猜到他会给出的答案，颜若尔的一颗心还是砰砰直跳。
听别人说、自己猜，和听他亲口承认，性质完全不同。
不过，很奇怪，经历了昨天跟达伦的见面之后，她好像已经可以鼓起勇气面对这件事了。
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难受，她都已经把昨天林西岭给她的那盒药拿出来了，但是好像不需要吃。
她平静地说：“我想知道真相。”
尤迦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若若，我的心底，可能住着一个恶魔。”
“我早该想到这件事不可能瞒住你一辈子，就算达伦不说，等你恢复了记忆，也就都知道了。”
“当时，我无意中听见江欣柔和卢克商量他们的计划，所以我找了个机会，单独跟卢克谈了一次。卢克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亡命徒，他对我的开出条件很满意，答应听我吩咐，帮我做事。”
“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想赚两份钱，所以当时我的打算是，无论他能不能帮上忙，我都要杀了他。”
“第二天夜里，卢克的手下带着慕承轩的刀找过来，他们想把你引到某个地方，制造你的意外死亡。我让卢克改一改计划，把你引入那个山洞。”
他大致描述了那个山洞的情况，跟达伦的猜测完全一致。
“那个山洞虽然岔路极多，容易迷路，但让它拥有‘有去无回’这种传闻的，其实不是它里面的结构复杂，而是那种神经毒素。”
“进到那个山洞里不久，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中了毒，神志不清。”
“我带着你，找到一个还算安全舒适的地方，把你安置下来。然后又转头去解决卢克他们。”
“我……把他们全杀了，但是在我杀完了他们所有人之后，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了你。”
尤迦也声音颤抖，眼泪落下来，“我没料到你会跟过来，明明离得那么远，我是确保你连这边的动静都听不见，才开始动手的。”
“你目睹了一切，尽管中了神经毒素，但我能看出来你当时被吓坏了，精神处于崩溃的状态。”
“所以……我利用之前自己中过一次毒，对那种毒性的了解，对你做了一次记忆清洗，我洗脑了你，让你忘记刚刚看见的事。”
“卢克已经死了，我那个英雄救美的计划实施不了，所以我找出了你的录音笔，告诉你我们在排舞台剧。我一句一句教你台词，教完之后，你再演出来，你还即兴发挥念了一首我没听过的诗。”
颜若尔恍然大悟，“原来……”
“是的，若若，中了那种毒素的人，处于幻视幻听的状态，而且极容易被人洗脑。你在当时，其实是感觉不到山洞里的漆黑和可怕的。除非有非常强烈的外界刺激，你才能听见看见，就比如我在你面前杀了卢克他们。”
“若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颜若尔沉默下来，半晌没说话。
尤迦也紧张地注视着她，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颜若尔长长舒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跟严姣在一起吗？”
昨天慕承轩说尤迦也是被家族驱逐才投靠严家，回去的路上她问起这事，慕承轩说是随口编的。
“若若，我不求你原谅我，从那次我得知你只是听见要让我协助做心理治疗，反应就非常大，根本承受不住，我就明白我和你之间没有未来了。我指的未来，不是奢望你有一天能跟我在一起，而是我们能够一直做朋友的那种未来。”
“我错得太离谱，带给你的伤害太深，”他顿了顿，“我早晚要回归我的家族，所以，在那之前，我想为你做些事。”
颜若尔感觉身上毛毛的，她很担心尤迦现也在的状态，“你想做什么？跟严姣有关？”
尤迦也径自说了下去，“你或许对我的家族有些耳闻，跟严家类似，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一群人。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有自己的处事法则……”
“曾经，我是这个家族里最叛逆的一个，我不认同家族的一切，所以我离开了。是我太高估自己，即使离开家族，我依然不知不觉遵循着家族的法则处理身边一切棘手的事情。”
“若若，你家里出事后，我家里有人找过我。我通过他们，陆续知道了一些事情，关于你父亲的生意为什么遭遇重创，以及最关键的……你身边有其他人吗？”
颜若尔嗓子发干，“有保镖在，不过他升了挡板，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你说吧。”
“你把挡板降下去。”
颜若尔呼吸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迦也肯定是怕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她听了会受不了，所以他得保证她出现任何状况的时候，身边有人。
颜若尔听他的话降下了挡板，耿炎有些诧异，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这件事，是不久前我才知道的，若若，你的父母不是自杀。”
颜若尔心脏几乎停跳，惊骇地望着屏幕中的尤迦也。
驾驶位上的耿炎也听见了尤迦也的话，迅速把车停到了路边，紧张地回头看着颜若尔，同时拨打慕承轩的电话。
电话接通，耿炎低声解释了眼下的情况，然后开了免提，不再说话。
颜若尔的手机中，尤迦也正一迭声安抚她，“若若，你放松一点……”
颜若尔喉咙一阵阵痉挛，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好半天，她才能发出声音，“你确定吗？”
尤迦也点头，“我确定，消息非常可靠。”
颜若尔呼吸吃力，感觉心脏的位置很疼。
耿炎的手机里，慕承轩出声了，“小若儿，我在这里，你别怕。”
一听见他温柔的声音，颜若尔就像受了委屈骤然见到家长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成串地掉下来。
她哽咽着问：“是谁害死我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