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燕元姬看向姜泠的眼睛里,氤氲了一层淡淡的汽。
就在这时——
“姐——姐——救——我——”
一个凄厉、稚嫩、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童音,如同鬼爪般猛地撕裂了大厅里凝固的空气,毫无征兆地从客栈深处那幽暗的回廊尽头传来!
那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直刺灵魂深处!正是杨纪柠口中一直呼唤的“欣瑶”!
杨局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一线同志不好当啊!
苏妄摇着扇子,捂住胸口:“呦,这声儿不对啊。”
燕元姬倒是反应平平:“怎么了,那是我的客户。”
苏妄:“这客户不对劲吧?”
燕元姬白他一眼:“对劲的还能成我的客户?”
有道理。
苏妄闭嘴了。
姜泠站起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循着那根在视野中炽热燃烧的因果线,朝着幽暗回廊的方向疾冲而去。
速度之快,在原地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哎?”燕元姬皱眉,这人没事儿吧?
“哎哎哎?我知道你牛,但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情况啊?我的店里可不是阳间的旅店,你悠着点儿啊?”
苏妄又张嘴了:“得了吧,你看她那个身法,精怪都不一定跑的过她。你再看她那个人的德行,打不过会跑的,放心吧你就。”
轮到燕元姬沉默了。
容允几乎在她动身的同一瞬紧随其后,玄色身影如影随形。
突然,客栈大厅内那些炫目的珠宝——墙上的夜明珠灯盏、柱子上镶嵌的红宝石、穹顶垂落的巨大水晶吊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带着攻击性的七彩炫光。
光芒如同无数柄淬毒的利刃,交织成一张光网,兜头盖脸地朝着姜泠和容允疾射而去。
“哎哟我艹!”苏妄怪叫一声,抱着头,拎起杨局就往旁边一个用整块翡翠雕成的巨大貔貅摆件后面缩。
这玩儿虽然杀不了他,但是打身上疼啊!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生魂瞬间搅碎的致命光网,疾冲中的姜泠头都没回,红瞳深处那抹暗金流光却亮到了极致。
“滚开。”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喝。
两根手指一搓,一簇晶蓝的真火燃在指尖,逼退那道道炫光。
就在这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姜泠和容允的身影已如两道鬼魅,毫不停滞地冲入了那条幽暗深邃的回廊,瞬间被黑暗吞没。
“姐——姐——救——我——”
那稚嫩凄厉的童音再次从回廊深处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仿佛就在耳边。
姜泠的红瞳在绝对的黑暗中依旧能清晰视物。
回廊两侧的墙壁并非砖石,而是整块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的深紫色水晶。
水晶内部,用极其繁复的金丝银线勾勒着扭曲怪诞的符文,散发出微弱而邪异的幽光。
那根炽热的因果线,如同黑暗中的引路灯,笔直地指向尽头一扇虚掩的、厚重无比的紫檀木门。
门板上没有镶嵌珠宝,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暗红色苔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朽气息。
“在里面?”姜泠低语,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门。
容允与她并肩,冰冷的尸煞之气蓄势待发。
就在姜泠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布满蠕动血苔的门板时——
“吱嘎…”
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竟自己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浓郁血腥、陈腐药味、以及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奇异熏香的味道,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门内并非房间。
映入姜泠红瞳的,是一个巨大、空旷、被幽绿色磷火照亮的空间。
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令人头皮炸裂的“山”!
那并非土石之山,而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婴孩骸骨堆砌而成!
密密麻麻的细小骨骼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空洞的眼窝齐齐朝向门口,仿佛在无声地注视。
骸骨山的顶端,并非尖峰。
那里,生长着一株巨大、妖异、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深红色肉灵芝。
肉灵芝的菌盖肥厚扭曲,表面布满密密麻麻、如同人脑沟壑般的褶皱和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在菌盖的中心,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足有脸盆大小的椭圆形“宝石”。
不,那不是宝石。
那是一颗被强行镶嵌在肉灵芝里的、属于少女的头颅!
头颅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玉白色,五官精致却毫无生气,双目紧闭,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缠绕在肉灵芝肥厚的菌肉里。
而杨纪柠头顶那根炽热燃烧的因果线,其末端,正死死地连接在这颗少女头颅的眉心!
此刻,那少女头颅紧闭的双唇,正一张一合,发出那凄厉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呼唤:
“姐——姐——救——我——”
那凄厉稚嫩的童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耳膜深处,在空旷幽暗的骸骨空间里激起层层叠叠、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
“欣…欣瑶?”
一个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声音从姜泠身后响起。
是杨纪柠!
这被“业”折磨得只剩半口气的人,竟在这声呼唤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空洞灰败的眼眸此刻被极致的惊骇和巨大的悲恸瞬间点燃,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她死死盯着骸骨山顶那颗少女头颅,身体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力气,竟试图扑过去。
“欣瑶!是欣瑶!她没死!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杨纪柠的哭喊撕心裂肺,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希冀,眼泪混着鼻涕汹涌而下。
“活你二舅姥爷个头。” 姜泠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狠地扇在杨纪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