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很好笑吗?”
她抬着那没有半点精神的脑袋，抱着那略显单薄的手臂，安静地，无神地用那依旧没有半点焦距双眼，沉默地，“看”着那除了黑暗就什么都没有的远方。
这时，恰好有微风吹来，那徐徐漫过来的，那当真是很微小的很微小的微风，轻轻地，真的是很轻很轻地撩起了几缕她那本就乱糟糟的，怎么看都很难理顺的秀发。
那很轻的微风甚至是连山间的林木都没吹动丝毫，仿佛它的出现只是为了撩起那几缕乱糟糟的头发。
沉默啊～
沉默～
时间都仿佛随着人的沉默而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过了许久，他放下了那刚刚微微抬起的手，收回了那刚刚端详了曾经的熟人的目光，又一次转过头面对那满地残肢，默默咽下了那本来已经成为了本能的，调皮的，戏精标准版台词。
这个时候，他已经调皮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想，怎么调整，他都没法再哈哈大笑了……
仿佛刚刚那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已经连带着把他那一生的笑都给用尽了。
他又一次抱起了那被他捏得坑坑洼洼的残破不堪的冲锋枪，目光深邃地望着那四处残破的尸骨，慢慢地，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控制力的极力克制出来的平静语调，缓缓地，一点都不急促地，如一塘波澜不兴的死水般开口。
“嗯，没错。的确是挺好笑的。没听见我都放声地哈哈大笑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顾灵越把自己那略显单薄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觉得这里的空气可真的是极冷的啊～
明明还没有霜降，但此时却仿佛已然进入了穷冬。
“是吗？”
她又一次开口反问了。
“嗯。”
他也又一次克制不住地转头看向了那个站在流满了鲜血的土地上，全身沾满了泥土污秽，整体脏乱出了一种境界的，双眼一点焦距都没的顾灵越。
此时这样的她，居然让一个明明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和她相识了很有一段时间的他突然觉得她是如此的凌然而不可侵犯。
仿佛她站在哪里，这里就充满了光明。
虽然即使是和他现在的形象相比，她的状态还更是落魄了三分……
“那我说的哪里好笑了?”
顾灵越不屈不挠地继续着那完全没有营养的话题，仿佛她此时的人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弄清楚她说的话好不好笑的问题。
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倾斜，斜斜地落在了顾灵越的身上，映得着在尬聊的人尽然有了几分出尘之意。
他又伸出了手，却没有去碰那仿佛随手羽化而登仙的顾灵越，只是遮住了那仿佛要引她飞去的光明。
看来已经快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刻了啊～
又是一阵沉默，待到那真正的秋风吹过，吹得落叶纷飞的时候，他又收回了手。
安静地看了看那个头上身上都落满了落叶，却依旧抱着自己的胳膊沉默不语的人，他终于又一次慢慢地开口了，接下了那特别没有营养的对话。
“你说的那里都好笑……”
转身对着那前方还是有些茂密的树林，他没有再给她沉默思索继续尬聊的机会。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就是没那声音，我也很可能会那样去做，无非是用得时间长了一点……”
“是……是吗?”
站了这么久好像有点撑不住了啊～
她的心跳怎么还是那么虚弱呢?
她都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直接猝死了～
她又是为什么没有好好休息就强自撑着跟着他一起过来找吃的啊～
“嗯，是的……”
他又一次停顿了些许，但见他身后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那个世界吗?”
“记……记得……”
当真，真的是好累啊～
她好想就这么倒下去一觉不起啊～
“你还记得你世界末日是怎么来的吗?”
“终焉之战……”
她的声音很是有些虚弱了，但他却随着她的回答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还是想分享一下他的思想～
他还是想让更多的人认可他的想法～
他还是不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毛病～
“没错！就是终焉之战！”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仿佛他将说的是什么光辉灿烂的高超的逻辑推理。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那个脸已经煞白煞白的早就白的不正常了的她更远了两步。
“我思前想后，那终焉之战的爆发的根源就是强大的可以毁灭世界的科学和技术！”
“如果没有了那些恐怖的科学技术，我们人类就是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毁整个世界！”
“环境再怎么折腾不会折腾成末世里的那般千疮百孔！”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学和技术，我们就根本不可能经历世界，至少是文明的末世！”
“我打心底的就反对那些打着追求真理为了人类的邪恶的科学家的存在！”
“他们都毁了一次世界了，为什么还要他们活着?”
“就是不是他们干的，也是他们同行干的！”
“就是不是科学界的人干的也是用了科学界的发明成果的人干的！”
“作为罪魁祸首的他们凭什么活着?！”
一边说着，他一边狠狠地锤断了一棵无辜地安静地矗立在这很多很多年的大树。
以他现在的实力锤断一棵普普通通的大树不过是一件极其轻松的平常的事。
听着那嘎吱嘎吱的挣扎着晃动了两下的，最后一只能不甘都又轰得一下倒下的大树的声音，顾灵越稍稍得又一次提了一下神，抬起了那有些昏沉的脑袋，慢慢地思索着轻声的回应。
“那……那……那这又和你在这屠戮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
你可千万别告诉她，这些连他和她的世界都没去过的，甚至可能到死都完全不知道还有一个世界的人导致了那个世界的世界末日。
“他们都该死！”
他的语气很是痛恨，仿佛真的和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这让顾灵越又一次强打了一下自己精神。
他或许真的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呢？
万一他们真的是什么正当的理由都没有只是为了追杀而追杀，然后……然后被为了活命的他给反杀了呢?
那些黄金时代的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