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西突然说道:“三嫂,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我曾经死过一回,是真的死了,回不来的那种。”
这些年裴小西的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告诉过旁人,他觉得不可思议,何况他不是好好活着么。
“我也有过。”
任荣长接了话。
宋九和小西看向任荣长。
“我曾住在幽州城的山头,每日浑浑噩噩的,却总能梦到自己死去的场景,我曾看到一群少年郎上战场,他们浴血奋战三日如同修罗场,一战成名。”
“后来我在幽州城里遇上了媳妇,我的思维慢慢地变得清晰,开始不那般浑浑噩噩了,再去了上京,我像是去过那些地方,脑子越发的清明。”
“尤其在玄阳城,见到了家中的所有孩子,我在山里头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梦到的少年郎都有了具体的面孔,我想就是他们,他们是燕国的未来。”
“莫非,我们真的死过一回?”裴小西很惊愕。
宋九的手摸向舆图,其实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感觉荒谬无比,不曾深想。
“且不说这些,接下来咱们的计划有变动了。”
宋九连忙抛开奇怪的想法,回归正题。
宋九指了几处说道:“我在京城时便想好了,若是官道不可行,便走小道。”
宋九指了一个方向。
裴小西当即说道:“有山有水,很是险要,若遇陆路还好说,若是遇上水路,我们当如何?”
“遇山修路,遇水修船,总归是一条道,却可以避开所有人,一路安心,且到了荆州再说。”
裴小西知道这一路往南去,而追兵没了他们的踪迹,只会一路追往北,时日一久,背道而驰,两方人马只会越走越远,倒是好事。
“那就这么办吧。”
裴小西说完,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三嫂,你这小道行驶图是何人提及?还是三嫂想出来的?”
说起这个,宋九叹了口气,“惭愧,当初蓉姐儿离京时提到过这条小道,我当时也只是顺耳一听,我当以她是要走这条小道回齐城去,没放在心上,而今倒是用上了。”
也是,蓉姐儿和丑奴都能回京城一趟,属实不容易,他们回去,一路上定有多般阻碍,尤其是蓉姐儿,她带着儿女,一旦落入褚国人之手,便能一举绝了褚国三皇子之后,齐城这封地也就可以借机攻打夺回。
“蓉姐儿他们要走这条小道,指不定有些路已经修通,咱们去也未必费时间。”
宋九猜测着。
裴小西这就起了身。
“小西上哪儿去?”
宋九疑惑看向他。
“三嫂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叫上肖五郎和几名府卫,将那些追兵往北地带,也方便三嫂你们修路。”
宋九没想到小西想得如此周到。
肖五郎混入王府府卫中一同出的城,原本也没有让他做什么,只想着将他会做生意,一并带入岭南,这会儿小西带上他,倒是有了用处。
运送火药往北地去,肖五郎更是知道路线,这么招引过去,不会引人怀疑的。
宋九同意了,小西这就挑帘出去了。
很快有队兵马离开了队伍,还带走了数辆运送物资的骡车。
带走的骡车背后绑上了树枝,一路行驶,顺带利用树枝扫平了蹄印和车轮印,只是树枝扫得不够仔细,若是半日内没有下雨,仍旧还能看出痕迹,只是看不出车队骡车的数目。
这就是小西故意为之,引诱谢家私军的。
而宋九这一队,特意派府卫在后方清理了车轮印,一路入了山。
入山的道果然如宋九所想的,蓉姐儿离开时还真的清理了山道,他们顺着山道走,除了走得慢了些,倒也不必停留下来修路。
而且时隔不久,前头的荆棘都还没有长出来,前头有府卫开路,走了两日便来到了一条河道前。
仔细看,河道边还有行舟的痕迹,队伍停了下来,宋九从马车上下来,看向河道两边有竹林,立即下令砍伐,做简易轻便的竹筏过河。
想到小西他们引开追兵就会回来,于是在岸上留了几块竹筏给他们用。
总算上了岸,天有不测风云下起了暴雨。
二嫂杨冬花抱着雨哥儿过来,孩子已经有些咳嗽不止,这么小的孩子容易染伤寒,盼着能寻处地方休息一下。
于是队伍寻了高处,府卫伐木造屋,搭了个棚屋,连着营帐地一同休息。
下了半日的雨没法赶路,这半日也让宋九几人终是休息好了。
杨冬花给孩子喂小米粥,心疼孩子跟着跋山涉水的行路,连口羊奶都没喝上。
杨冬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这一把骨头了倒是过不惯当年的苦日子了。
沈秋梅提着热水来到了祖孙两人面前,看到二弟媳的眼泪,劝道:“莫哭,忍一忍就过去了,咱们任家人庄户出身,这点苦头算什么?”
“三弟媳才是最难的人,她带我们走这条道一定有她的道理,想来婆母也不会怪罪的,等到了江陵就好。”
杨冬花握紧大嫂的手,强忍着眼泪,就是觉得任家虽然贵了,却也更艰难了。
宋九从营帐闻声出来,来到两位嫂子身边,向她们道歉,是她连累了大家。
是宋九的私心,她为了小团子不用去和亲,而暴露了她夫君的行踪,导致谢家派人来追杀。
沈秋梅听着,连忙劝道:“三弟媳何错之有,扶婆母灵柩归乡之事虽为重要,但是运送火药一事更不能耽搁的,你们尽管去做,家翁有我照顾着,二弟媳这边也有我照看,三弟媳不必忧心。”
家翁任平倒是一路安静得很,自打婆母过世后,任平就没怎么说话了,一路都很沉默。
是沈秋梅一直在照料着,宋九忙其他的事都没顾上。
宋九多得大嫂这个帮手。
等停雨了,天也黑了。
队伍本打算就在此地休息一夜再走,没想才停雨,任荣长便听到了动静,不待宋九反应过来,他已经挑开营帐的帘子飞身而出,转眼消失在雨林中。
“出了什么事?”
宋九从营帐里出来,看到府卫便问。
府卫们也都是行军的老手,虽然说功夫不及王爷的高,却也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就在他们造筏渡河之时,也有人在上游过了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