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剧本，殷俊不觉有些头疼。
《凶榜》。
它的出现有点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这部电影，本来就是余允亢的代表作，比起《山狗》还要出名。
《山狗》里面还有人性美好的一面，还有父亲为了女儿报仇的正义感。
但是《凶榜》就不一样，它里面充满了阴暗和毁灭的情绪，就是一部为了恐怖而恐怖的电影。
如果是特别喜欢看这一类电影的人，肯定是愿意看，但是大部分的影迷，却不会很喜欢这部有着浓烈阴暗毁灭情绪的电影。
因此，《凶榜》的票房也不怎么如意，总共400多万，好像只是勉强收回了成本。
这也是在华国，恐怖片的劣势。
美.国有着血.浆篇的独特市场，欧洲又有吸.血.鬼的爱好，日.本更是有喜欢丧尸的传统。
可香江这种氛围和文化仍旧是很传统的地方，即便是有恐怖电影这方面的爱好者，也会因为基数太小，人数太少，而导致撑不起这个市场。
如果放到40年之后的内地，那15亿的人口里面，只用找出百分之一的人来喜欢，那就足够让恐怖片回本，并且获得不错的收益了。
见到殷俊不说话，余允亢有些忐忑。
《凶榜》这个剧本，是他早就喜欢的，也是早就买下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拍出来。
难得殷俊跟他打了包票，说是要支持他的电影，他就立刻把剧本从保险箱拿出来，然后认真的修改打磨了好几遍，这才递给了殷俊。
看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他不喜欢？
《凶榜》这种满是悬疑和恐怖气息的电影，寻常人看起来是有些头疼。
但殷俊这样级别的天才编剧，不应该有这样的顾忌啊，编剧可是应该什么类型的电影剧本，都会有考虑过揣摩过的，只不过是最后这位编剧最喜欢什么类型，最擅长什么类型罢了。
可能是殷俊年龄小，不喜欢接触这些阴暗面，所以才不写这样的剧本吧。
“俊少，这剧本……”余允亢干涩的道，“是不是不够好？”
“论惊悚程度，肯定能让香江人喜欢，不过余先生，你有考虑过受众群体的问题吗？”殷俊问他道。
“您的意思是……”余允亢听不懂殷俊话里的意思。
“香江人口一共有550万左右，到了82年的时候，应该能突破600万。”殷俊道，“你认为这里面喜欢恐怖惊悚片的影迷，有没有20万人？”
“没有。”余允亢很直接的道，“能有10万人就很厉害了。”
“现在的票价是10块左右，如果是10万人，哪怕是再加上偶尔看点恐怖惊悚片的影迷，我们算20万好了，加起来票房成绩那就是200万。”殷俊道，“你觉不觉得，这个票房有点低了？”
余允亢脸色一变，片刻之后才道，“还有外埠卖版权……我的《山狗》后面卖了1000多万的追加版权。”
《山狗》在第一届香江金像奖上得奖之后，的确是有加成的作用，本来之前没有人来买版权的地方，也纷纷追加购买了，倒是为电影公司挣了不少钱，但余允亢却没有得到一分钱。
“你觉得《山狗》和《凶榜》的核心内容是一样的吗？”殷俊笑了起来，“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宝岛人和新加坡人都比较喜欢温柔一点的电影，对于这种惊悚类别不大喜欢，所以你不会有这两个地方的外埠版权，还有泰国和马来西亚也差不多，这可是占了大部分啊。”
“日.本和韩国喜欢。”余允亢硬邦邦的道，语气已经有点不对了。
“是，日.本和韩国喜欢，他们喜欢重口味，但是你敢确定他们能了解华国的这种文化，了解什么叫做鬼胎、道士做法吗？”殷俊道，“如果脱离了这个文化背景，他们能看懂吗？票房能好吗？”
“俊少……”
余允亢沉默了一阵，抬头道：“我很感激你的考虑，但是这部电影，我是很想做的，如果您不愿意投资，那也就算了……我不打扰您了！”
殷俊哑然失笑，也抬起了手：“你先坐下……我跟你说了，我不会投资的吗？”
“你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愿意投资？”余允亢惊讶的道，“这可是不会挣钱的！”
“电影不会怎么挣钱，但这没有关系，我是看好你这个导演。”殷俊道，“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在为难你，而是想你思考一下，如果你的电影太过小众，以后的路是不是就会越走越狭窄，最后弄得自己无路可走呢？”
前世的历史上，余允亢就是这样的。
连续拍了这么几部惊悚恐怖片过后，票房成绩一部不如一部，最后干脆在1990年的时候彻底退出影坛，去做生意了。
究其原因，就是殷俊刚才说的，他设定的受众面太狭窄，根本得不到大众的好评。
香江这个地方还是太小，没办法容纳太多类别的电影。
余允亢闻言点了点头，“我曾经想过……如果实在是没有人欣赏我的电影，那就算了吧！我就退休了吧！”
“这样的态度，是不是消极了一点？”殷俊淡淡的道，“你为什么不去想，怎么既能满足自己的拍摄想法，又可以让观众喜欢呢？哪一个伟大的电影导演，他们是非要和观众格格不入的？你有着满腔的才华，却没办法展现出来，这难道不遗憾吗？”
余允亢苦笑了一声，“我有什么才华……”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这种风格，根本不是主流风格。
但是问题是，他就是喜欢拍摄这样的电影，喜欢探索惊悚和恐怖之间的意义，用另一种方式来探索和表现人性。
这样的风格习惯，是他在电影系读书的时候就形成了的，如果叫他去改变的话，真的不如让他直接退休好了。
当拍摄电影不能首先满足自己的创作想法，那这样的拍电影又是为了什么？
“能拍出《山狗》这样的电影，你就是有才华。”殷俊正色的道，“我投给你200万，麒麟文化的演员你随便挑，这部《凶榜》就如此了。但是在拍完《凶榜》之后，你给我去美.国一趟，帮我拍一部片子出来。然后你再看看和你的片子有什么不同吧！”
美.国？
余允亢注意的是这个。
他知道殷俊在美.国收购了三家公司，其中两家是娱乐相关的。
尤其是联艺电影公司，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七大巨头之一，没想到居然落入了殷俊的手中。
在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是真的激动。
殷俊可真是为咱们香江人争光啊！
没想到现在，殷俊居然说让他去美.国拍电影，不就是在联艺电影公司旗下拍吗？
自己有一天能去好莱坞拍电影了？
余允亢顿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连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起来，“我，我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恐怕不能达到您的期望！”
“有没有能力，不是靠说，而是靠去做。”殷俊道，“你不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电影系毕业的吗？美.国那一套制作流程想来你也知道，那就去做吧！我给你本子，给你预算，联艺电影负责为你招募演员，然后就全权由你一个人负责拍摄剪辑了。”
“我……”
余允亢的胸不断的起伏着，显然情绪波动很大。
他咬了咬牙，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还握紧了拳头。
良久之后，他才重重的一点头，“俊少，您放心吧！我拼了命也会把电影给拍好的！！”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
殷俊在不看好他的电影的情况下，还给了他那么多的支持，并且居然还在好莱坞给他准备了一部电影，这怎么能不让余允亢感动？
好莱坞啊！
这是多少电影人的梦想？
特别是他这种正儿八经的美.国名牌大学电影系毕业的学生，怎么会不梦想着自己会名声响彻好莱坞的一天！？
如今，殷俊给了他这个机会，那就是他的伯乐，他就得为殷俊卖死命！
“不用那么紧张，亢哥。”殷俊不着痕迹的改变了称呼，“我这部电影很适合你的特点，你只要尽情的发挥，就可以拍得很好的。”
余允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他是想要看看剧本，到底是怎么样的故事，难道殷俊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可现在他连一个合约都没有，怎么可能提出要看剧本？
殷俊的剧本，特别是这种能在好莱坞去拍摄的剧本，起码都是1000万港币起价的，要是万一被泄露出去，责任和损失谁负？
余允亢自认为自己的人品还是很过关的，但你凭什么要别人来相信自己？
换做他是殷俊，他会这么毫无条件的信任这个和自己交情不多的导演？
别开玩笑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殷俊随即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他。
余允亢不是笨蛋，瞬间心情暴涨到了最高点。
有些颤抖的接过了文件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电
锯
惊
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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