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卓子昂的话：
——“她在孤儿院长大，为什么是这副懵懵懂懂贪吃贪睡又贪玩的样子；为什么穿衣服的风格突然大变；从你们认识以来，你还没有见过她拿画笔吧？”
在听到卓子昂那些话之前，他对她身上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视而不见，而现在……
“怎么了表哥，你不喜欢吃鸡爪吗？那可以尝尝包菜，撒点辣椒粉上去，超级香。”沈妙快乐地安利，吃东西嘛，当然身边的人跟着一起享受，这样更香。
霍尧开口：“你的指甲，会不会不方便？”
“啊？”沈妙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几个指甲，这还是刚到燕西那天晚上，她住进庄容家安顿之后，溜出去做的呢。
当时心情好，想到马上要去sc搞钱了，所以做了个店里最豪华的，镶珍珠的！
要不是那个小妹说每个手指都嵌个珍珠就不好看了，她还想十个手指都安排上呢。
“挺方便的啊，这家鸡爪不用手撕，骨头都炖烂了的。”沈妙说。
霍尧皱眉，正要再说话，女老板的老公出来，一看，道：“你怎么又认错人了。那个女娃娃两个月前还来过，说要出国了你不记得？”
女老板看着沈妙，迷惑了。
沈妙眨巴眼睛：“出国出差，回来了。”
女老板老公：“还染了个红头发，短发呢，小时候倒是长头发像她一样。”
沈妙：……
安静如鸡。
女老板恍然：“哦，真认错人了呀。你不是那个以前经常来吃的黄毛小女娃啊。”
沈妙干笑，呵呵，呵呵。
偷偷瞟一眼表哥，表哥似乎在思考。
沈妙赶紧：“我以前也来过的。我还要一份鸡爪。”
然后冲表哥笑笑：“我小时候长得和现在不一样，买了就走，老板娘没记得我。”
看表哥终于点了点头。沈妙松了一口气，好险。
霍尧也松了一口气。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缺、再没有了儿时的阴影，但听到她过去舍不得花钱吃东西，他还是感到心里微微的酸胀。
她明明很喜欢食物。
还好那不是她。
又想到卓子昂说的，她从前大概是工作很辛苦的，才让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来。可现在因为身体关系，却不能再做设计。
她做不了设计，就干脆把指甲装饰成漂漂亮亮的样子。
这便是她，从来不会抱怨生活哪里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能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纸巾，替她擦了擦唇角沾上的卤汁。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沈妙僵硬了一瞬，但一想，毕竟表哥是一位海王，做惯了海王，总有些习惯动作的。就像她自己，做惯了咸鱼，就很离不开小零食和游戏机，以及条件反射地讨厌上班，和抱紧金大腿。
她自己作为一个咸鱼，就不要去对海王指手画脚了。
毕竟同样是水产。
————
学校旁边是个广场，这片属于燕西老城区，人文旅游的地带，又快要过年了，广场上聚了不少人，还有很多小吃摊、圈娃娃游戏摊等等，都是附近城镇的人过来赚游客钱的。
沈妙静静看着一个卖糖画的爷爷，小小的煤炉上架着铁锅，铁锅里烧热了红红的糖汁，烧得冒泡泡，然后用铁勺挖出一勺，稳稳浇在白白的大理石案板上，几下子就勾勒出漂亮的小糖画人儿。
这个世界的科技、人文都和她原本的世界差不多，但两个世界总有些小地方不一样，比如她上一世就没见过这种糖画。
老爷爷将做好的小糖人交给上一个顾客，见沈妙看得认真，就说：“来一个吗？5块钱转一次，抽中什么做什么。”
老爷爷指了指大理石案板旁边的木盒，木盒上用毛笔沾墨汁画了个圆盘，上面分成13个区，每个区画了个标识。
有十二生肖里的十二个动物，还有个神秘微笑。
圆盘正中立着硬纸壳做的指针。
路过的人：“别抽这个，十有八九都是中个小老鼠，不合算，还不如多花两块钱让他给你做个龙啊凤的。”
老爷爷吹胡子：“谁说的，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那沈妙就很摩拳擦掌了。
啊呀，运气，她现在的幸运值，分分钟转个高级图啊。
于是撸起袖子就转。
硬纸壳做的老旧指针在白磁盘上转了两圈之后，就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神秘微笑。
感觉就很厉害。
老爷爷一笑：“挺厉害。”
沈妙挺胸。
老爷爷：“抽中了神秘大礼，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那个什么地挨歪。”
沈妙：……
她一个连工作都不想工作的咸鱼，为什么买一个小吃还要自己动手。
老爷爷看她一脸不情愿，又问：“你们做什么行当的啊？”
沈妙就看了看表哥，表哥温柔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回答老爷爷问题的打算。
她一想，也是，对海王来说工作大概也不是那么重要，正如对咸鱼来说一样。
于是只好自己回答：“算是服装设计师吧。”
老爷爷：“那是啥？做衣服的？”
沈妙点头。
老爷爷恍然大悟：“哦，裁缝啊，也是手艺人，那你没问题，做个大花的。我给你示范。”
老板于是烧旺了煤火，很快铁锅里的红糖冒出汩汩的甜泡泡。
铁勺挖了一勺，手很稳，掌着勺轻轻抖动，一溜糖水就在白色大理石盘上留下痕迹。
再用窄长的铁片压一压，就勾勒出了形状。
“怎么样，我这个手艺不错吧，不比你裁缝差吧。”
沈妙：……
老爷爷悠哉悠哉让出位置，笑眯眯地看这小年轻来，正好乐得清闲。
“我......其实不太会。”沈妙道，“手抖。”
“我替你来。”身边表哥很快站起来，主动拿起她手里的糖勺，从铁桶里挖一小勺蜜色的糖汁，右手稳健地在白色大理石上划动。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盘子上的糖汁成型，滚烫的糖汁沾到凉凉的大理石之后，迅速凝固，形成了糖画的形状。
沈妙看着看着，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表哥低头专心做糖人的样子，好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恍惚。
她在江北的时候，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看女主工作。
女主工作时候动作赏心悦目，偏着头全神贯注在眼前的画稿或是服装，手里的画笔、剪刀很稳，灵活得就像海里的海豚。
以前在一边陪女主工作，她刷手机刷到无聊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女主。
能看到女主精致的下颌线，和耳朵的轮廓。
和她眼前表哥的……一模一样。
眼前这双手习惯性地小指内收，甚至右手拇指第二个指节的小小突起，也都和女主一模一样。
基因这种事，真的好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