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古老世家之首，就算不是家族指定的爵位继承人，作为豪斯家族最小的儿子名下的产业，大概足够她挥霍几辈子。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她喜欢钱，那个时候在他面前，她心心念念都是钱。
现在却口口声声要全部给他。
“如果我要的是你呢？”卓子昂道。
他的声带有些发紧，好在因为他声音一向低沉，听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但卓子昂自己知道，他在紧张，紧张她的答案。
沈妙毫不犹豫：“好。”
卓子昂只觉得心跳错了一拍，嗓子发干，他正要找点话说，只听沈妙继续，
“我的系统送给你。你可以跟系统兑换技能卡，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改善你的身体，让你有特异功能，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卓子昂的心沉了下去。
细细密密有如针刺一样的酸意，并不痛，但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将他紧锁。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道。
便要为了这一份虚无缥缈的“喜欢”，放弃她的一切吗。
然而，不需要沈妙回答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她的心声——“喜欢，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喜欢，如果霍尧是女人就好了，这样男主就会因为爱她而救她。”
同时，沈妙开口：“我——”
卓子昂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你应该知道，洛芙是他的未婚妻。也许他准备抛下你和她结婚，不是么？不然，为什么豪斯家族那样大的势力，会任由小少爷失踪？”
“他不会的。”
卓子昂同时道：“你还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找他么？”
“他不会的。”沈妙重复了一遍。
尽管霍尧一声不吭就走了，她依然相信他，因为他值得，她找不到任何一个不相信他的理由，“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以后不喜欢我了，和我分开，我也不会后悔。”
她仰着头，看向面前比她高大得多的英挺男人，微微一笑，“我唯一怕的，就是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其实是个很死脑筋的人，上一世老爹就说过她，不适合做生意，因为认定了一样就咬死不放，蠢得很。
卓子昂沉默着看着她，她原本疲惫干涩的双眼在刚刚那一瞬间，闪着星光一样的光芒，他就在她的面前，他的影子映在她瞳孔里，但她眼里的人却不是他。
他是个生意人，从来奉行等价交换，他周围的人也是一样，哪怕情到浓时，也一样会衡量利弊，付出多少，得到对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的回报。
只有沈妙这个人，大概是脑袋太笨，所以算不明白，于是一往情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傲，“跟我来吧。”
身体的反应先于大脑的算计，他绕过她身侧，向门口走去。
长出了一口气。
他以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会很不高兴，这会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没想到，竟然出乎意料地轻松。
曾经依赖的、让他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特殊能力，在丢开的这一刻，却也并不难过，反而像扔掉了一个包袱，而这包袱是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从此之后，他不能再听到别人的心声，那么，是不是，他和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也就可以更近一些了。
————
全封闭的科研工作室内，卓子昂在卡槽中插入一个银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之后，面前的纳米屏幕就开始产生变化。
仿佛万花筒一般的排列组合，屏幕上的光点瞬息万变，组成无数个奇怪的几何形状。
“我只是偶然发现，芯片可以定位到她的系统，但她系统的能力超出我们的研究，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她。”卓子昂道。
沈妙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盯住屏幕，屏住呼吸。
终于，组成一个个连环三角的光点再次变化，碧蓝色的屏幕上开始显出地图的形状，从2d到3d，沈妙看到了山岭与海沟。
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在数次瞬移之后，停在了地图中大海的某个位置。
这是洛芙的所在！
沈妙高兴得要哭出来，情不自禁拥抱身边的人：“谢谢。”
她没有注意到卓子昂瞬间苍白的脸色，对脑中的系统：“我要用瞬移卡，带我去那个位置。”
系统的瞬移卡使用前提是系统地图必须能定位到想要瞬移的目的地。之前因为系统找不到洛芙，所以无法使用技能。
在系统的【技能卡加载中......】提示音后，沈妙对卓子昂道：“如果我没回来，霍尧的律师会把那些产业转给你，我已经填了遗产声明。”
技能卡的功能加载完毕就在一瞬间，她只看到了卓子昂发白的嘴唇开合，他的话音被呼呼的风声盖过。
她不再在意，现在，她要和系统一起，把霍尧带回来。
卓子昂看着空荡荡怀里，扯了扯嘴角，苦笑。他说的是，不必了。但他想对沈妙好，每一次都晚了一步。
只是晚了一步，于是步步错过。
————
每一次使用瞬移卡，都会有一些后遗症，只是没想到，后遗症也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比如这一次，沈妙睁开眼的时候，就感到全身都麻麻的，不能动弹。
但触觉还在，她被温温的触感包围，背上抵着凉凉坚硬的东西。
动不了，只能转转眼珠子，但周围一片黑蒙蒙，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就她所知，定位的点应该是海上，某个海轮里，也许这里是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草木香，这香味冷冽，似曾相识。
直到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沈妙才确定包裹着她的其实是温暖如体温的水，她感到轻柔的水波在自己的皮肤上游动，像是灵巧的游鱼。
接着，是她心心念念的声音：“小妙？”
清越的嗓音穿透黑雾，直达她的耳膜，声音并不大，却仿佛敲在她的心上，炸开沉重的厚冰。
沈妙几乎要哭出来：“霍尧......”
沈妙动不了，喉咙又哽咽得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想哭，但她这个时候不想在霍尧面前哭，就只好紧紧闭着嘴，咬着牙关不松口。
水波的流动逐渐变快，她能感觉到霍尧随着水波向她走来。
“用了技能卡所以动不了了？”她听到霍尧道。
“嗯。”带着浓浓的鼻音。
然后，她就感到微凉的指腹擦过她的眼尾，像是往日一样的温柔，她听到身边的人叹了声气：“别哭，小妙。”
......
沈妙是被霍尧抱到床上的。
他们的确在一艘游轮里，她使用瞬移技能的时候，霍尧正在泡澡。
确切说，在用她的药祛毒。
那股似曾相识的草木香味，便是系统给的蓝色药粉的味道。
“当时在颁奖礼，洛芙在我身体里植入了定位芯片。我不得不跟着她过来，但并不是冒险，我也准备了许多。
你记得我说过的，我从小习武，身上还带了大哥给我的纳米炸弹，以及你给我准备的药粉。我担心万一到最后要体搏，我原本的身体更有力量。
好在都没有用上。她在颁奖礼那次被你反噬，双腿都动不了，我似乎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空隙，将她囚禁起来。
就在这艘游轮的船底仓库。这里没有信号，我原本打算恢复身体之后，就回来找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霍尧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披上灰色的浴袍，在她身边躺下来。
“还不能动么？”
沈妙想摇头，但意识到自己摇不动，只好又嗯了一声。
从霍尧给她换下湿衣服开始，她就一直在哭，弄得霍尧不知所措，只好一边哄着她替她擦眼泪，一边将她塞到被子里裹好，等她情绪恢复一点再穿衣服。
“那你干嘛要把名下的公司股票都转给我，我以为......以为......”沈妙说着说着又哭了。
霍尧轻轻吻了上来，吻掉她眼尾的泪珠，浅褐色的凤眼中盛着满满的温柔：“我想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不能给你过生日，也要备好生日礼物。”
沈妙听不得这种话，哭唧唧抽噎了许久，哭得眼泪都快干了，心里那些上上下下翻涌着的情绪才好歹平静了些。
“不准笑话我。”
“嗯。”霍尧浅笑。
沈妙吸了吸鼻子：“你身上那股松树一样的味道，怎么没有了。”
霍尧侧躺在她身边，伸手，替她将额角的发拢到耳侧：“那原本是我长期服用带毒的药物攒下的味道，现在毒都清除完了，也就没有味道了。”
沈妙看着霍尧的脸，现在的他比女装时候要硬朗一些，脸部的线条更利落，少了先前的柔美，但多了一种坚毅的感觉，浴袍松松挂着，薄薄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你现在也好看......不，我是说，好闻。”沈妙小声说，脸蛋又没什么出息地红了。
头顶传来带着气音的轻笑声。
“小妙，你怎么找来这里的？”霍尧专注地看着她，清浅的凤眼里深深映着她泛红的脸。
“卓子昂能定位到洛芙......尧尧，你别怪我，我把你给我的财产都送给他了。”
霍尧顿了顿，垂下眸。
“对不起，我实在太着急了，你的电话接通不了，我的系统也找不到你。”沈妙抿着唇，还有点难过。霍尧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就这么转送给别人了，而且她眼巴巴跑过来，却没有帮到什么，反而自己动都动不了。
她好没用啊。
身边的人开口：“这有什么，本来给你，就是随你处置的，抱歉，让你担心了。”
沈妙看着他：“可是，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
霍尧轻叹：“那是因为，我有点吃醋，他也喜欢我的妙妙。”
“啊？”沈妙瞳孔一震，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听到白雪公主的后妈爱上了白雪公主。
“在时装周的时候，你被多丽丝架在台上，后来pierre先生打电话解围，你一直以为是他帮忙的，对不对？pierre先生是我去找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他也喜欢你，所以我一直介意他。”
沈妙听到霍尧如是说，动听的嗓音不徐不疾，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悦耳。
“那，你现在还介意吗？”她轻问。
霍尧凑上来，凉凉的唇触了触她的唇角，微风一样的轻柔：
“妙妙把他给你的芯片扔掉，我就不介意了。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
沈妙过来之前，卓子昂将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芯片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她用了技能卡掉入浴池之后，衣服湿了，所以芯片一直都在湿衣服的口袋里。
他说的没错。
然而沈妙的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她试了试手指，指尖轻轻颤动，终于能够动弹。
“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沈妙勾着唇角，柔声道。
衣料摩挲声，身边的人果然凑过来，在他低下头的时候，沈妙裹在被子里的手瞬间出动，掐住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翻转过来，在他之上，制住对方不让他动弹。
她的身体经过系统强化，虽然刚刚才恢复行动能力，但这一点力气还是有的。
“你不是霍尧。你是谁？”沈妙哑声道，眼里光芒大盛。
她右手之下的喉结随着这人的笑声而颤动，他顶着霍尧的脸扯了扯嘴角，这一瞬间却再也没有了先前霍尧那种温润的感觉，这笑容让人心里不舒服。
同样的脸，同样的表情，不同人做起来却完全不一样。
“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已经无懈可击了。”洛芙笑道。
“他人呢！回答我！”沈妙手上使劲，很快听到身下的人咳嗽的声音。
“轻一点，小姑娘，我虽然不是他，但这身体可是他的呢。”
果然，下一秒，洛芙就感到脖子上的手松了大半力气。
呵，她屈膝，用力一顶，刚刚还占上风的人就像破布风筝一样被她这一击踹到了床尾。
洛芙看着沈妙捂着胸口抽痛的样子，无奈摇头：“打架的时候还想着留手，会没命的哦。”
沈妙痛得难以呼吸，这语气，惊人的熟悉，是洛芙！
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这样大，她的身体被强化过可是依然钝痛无比，肋骨恐怕断了几根。
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她嘶嘶地喘气，想要握手成拳，下一秒，她的脖子被洛芙掐住。
她看着这张属于霍尧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原本清亮的眸子中满是阴狠，她艰难地扭过头，实在不想看到霍尧的脸被这样扭曲。
“跟姐姐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原本清越的嗓音在这一瞬阴沉了许多。
洛芙看着沈妙皱眉挣扎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
真是奇怪了，她占据了霍尧的身体后，系统读取了他的记忆，而且将霍尧说话、动作的身体记忆也原样保留给她，按理来说，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跟霍尧本人一模一样，可是沈妙是怎么发现的。
在这艘游轮内，沈妙的系统也会被屏蔽。
难道恋人之间真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屁事？
洛芙倒是好奇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霍尧、沈妙如今都在她手里，唯一剩下的卓子昂那张芯片也逃不掉，虽然她不能亲手去碰，但她可以杀了沈妙之后，用她的手去碰，将它毁掉。
她已经赢了。
所以她很有闲心，想知道自己这么完美的计划，究竟哪一环出了问题。
啧啧，难得她有兴趣想玩一把角色扮演的。
沈妙一次次偏开头却又被她捏着下巴强硬地揪回来，下颌骨痛得仿佛要裂开，她终于明白眼前的人就是这么执拗，如果不等到回答她会一直这样强迫她。
她嫌恶地看着对面的人，道：“你模仿得很像，属于我和他的回忆，还有他的情绪，他的反应，都没有错误。
可是你不懂，霍尧虽然会吃醋，但从来不会说任何让我伤心的话。凡是让我伤心的事情，他都不会提。
比如时装周，那一次我被所有人架在台上，尴尬无比，他不想我再回忆起当时，所以，他就算吃醋卓子昂的行为，也绝不会在我面前提起。
你也许能读取他的记忆，但你学不会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