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你说的这些，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感觉挺难受的。”陈娇明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可能是因为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吧。”见她没有想起什么的样子，岑瀛也不气馁。
“可能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口闷闷的。”陈娇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共情能力也太强了。”岑瀛一边说一边给她拿纸擦眼泪。
“你跟我说点开心的吧，说不定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但事实上是，即便岑瀛说了开心的事儿，她还是对她身世的事儿耿耿于怀。
“算了，我还是出去逛逛吧，散散心，你在这儿照顾好你儿子。”陈娇明一边哭一边说完，转身出去了。
岑瀛有些担心她，但是又不放心让陆昱星一个人留在这儿，站在门边看见她只是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这才转身坐下。
陆昱星自从回来后就格外嗜睡，白天睡晚上也睡。
之前研究员来的时候岑瀛问过，对方说这是他在进行自我修复，属于正常现象，所以最好别打扰，岑瀛只能天天陪着。
“你好，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陆昱星睡醒后，感觉口干舌燥的。
“好，你等着。”
起初听着他陌生的称呼和说话方式，岑瀛心里难免难过，但是自从上次陈娇明开导过她之后，她就渐渐适应了。
他现在只是失忆了，不是他故意要这样的。
岑瀛一直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旋即起身给他倒水。
“还喝吗？”岑瀛见他一口气喝了一杯水，站在床边问道。
“不用了，谢谢阿姨。”陆昱星礼貌地将杯子递给她。
岑瀛心口抽痛一下，接过杯子转身抹眼泪。
“我感觉你很难过，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陆昱星疑惑地问她。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岑瀛回头对他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陆昱星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洁白墙壁，怎么可能会有沙子。
不过他没拆穿她，而是细心提出建议，“你去用清水洗一下会比较好，不然可能会感染。”
“嗯，我去洗洗。”岑瀛转身去了卫生间，陆昱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回头看着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漂亮阿姨很熟悉，看她那么伤心，应该是之前跟他认识，但是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
“大晚上的不休息，在这儿干嘛？”陈荡看着陈娇明眼眶有点红，“不是吧，你该不会是在这儿躲着哭吧？”
他那声音，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在这儿哭。
“你能不能闭嘴。”陈娇明气得踹了他一脚。
见她是真的伤心，陈荡才正了正色，“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啊，你之前不是说女儿有泪不轻弹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荡无所谓摆手，“以前啊，你忘记了，很正常嘛。”
陈娇明皱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索性不想了。
“算了，记不起来了，不想了。”
反正想不起来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你现在倒是随性。”陈荡笑道。
准确来说，她一直都挺随性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跑出去。
“明明姐，对于当年的事儿，你是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吗？”其实他一直都很好奇陈娇明刚出去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跟陈娇明重逢那会儿，他已经十八岁了，陈娇明二十多岁，她已经嫁为人妻，还怀着孕。
他没见过她老公也就是岑瀛的爸爸，但是看得出来对方很爱她，她眼底都是幸福。
以至于后来他们强行把她带回来之后，她一度想自杀，后来不得已让她沉睡了一段时间，醒来后她也是一心想着逃跑，辛珏一怒之下就给她注射了暂时失忆的药物，之后她才稍稍老实些。
“你不都说了嘛，我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
即便记得，她也不会告诉她。
其实她最近隐约想起一些事儿来了，当年跟着她一起离开的那个小姐妹，她们好像在一起生活了挺长一段时间，但是她的身份和名号，她一直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你迟早能想起来，到时候记得跟我说说你当年那些英雄事迹就行。”
陈荡摆摆手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辛珏那边……”
之前他说的那个失控的事儿，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嘘。”陈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正准备去呢，回来再跟你说。”
他笑着说完，转身消失在她视线中。
*
辛珏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只要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你这是干嘛了？”乍一看到他，陈荡也惊讶了一瞬。
“我怎么了？”辛珏抬头看着他，眼袋快要拉到脸颊了，眼底都是红血丝。
陈荡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是几天没睡了？”
虽说实验体身体强壮，但是一直不睡觉也会受不了的。
辛珏精神恍惚地回答，“不知道，闭上眼睛就做噩梦，睡不着。”
“你不会给自己注射镇静剂吗？”陈荡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镇静剂给他注射。
辛珏摇着头看了他一眼，“忘了。”
注射完镇静剂后，他看起来要稍微正常些，陈荡才问道：“辛珏，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控制不住脾气，感觉另外一个人在我脑子里打架。”
其实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下意识隐瞒了。
陈荡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没错，但他最近跟岑瀛他们走得太近了，他有些不放心。
看，他多无理，明明是他让陈荡去的。
“先躺下休息，我帮你检查身体。”
虽然他希望辛珏真的出事，但当他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又有些于心不忍。
注射了镇静剂，辛珏很快就睡着了。
陈荡帮他检查的时候也没发现其他问题，就是没休息好导致神经衰弱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了，刚刚他说，另外一个人在他脑子里打架，该不会真被他猜对了吧……
看着辛珏苍白的脸，陈荡犹豫了。
如果他真的疯了，基地怎么办，那些实验体怎么办？
不对，他都要离开这里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
“陈荡，别犯蠢，这种时候犯蠢，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他扇了自己两巴掌，总算清醒多了。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辛珏嘶哑着声音问。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陈荡没想到他会醒那么早。
“我没事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日没夜地研究，大脑有些负荷不了。”
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仿佛刚才那个样子只是陈荡的错觉一般。
“你真没事儿了？”陈荡不确定地问。
“嗯，没事了。”他一边说一边起身，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真没事儿了？”陈荡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我的话你还不信？”辛珏眉头微皱，似乎不太高兴。
陈荡正了正色，“怎么可能，我一向最相信你了。”
眼前的人，就是从前的辛珏无疑。
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短短一个小时内随意切换两种不一样的状态。
难不成……他精分了？
“你来这儿干嘛？”辛珏面无表情地问他。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陈荡一脸懵逼。
自从上次的事儿过后，辛珏说只要他不叫他，就让他别来。
辛珏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睡昏头了，抱歉。”
“没事，你感觉好些了就好。”陈荡心底产生疑惑。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不小心忘记的，倒像是压根不知道他要来。
难不成，他也失忆了？
下一刻，他就听到他问，“岑瀛和阿鸢那边怎么样？”
“还是跟之前一样，她们打算下次出去的时候联系陆铖。”陈荡如实告诉他。
“嗯，你到时候盯着点儿，别让事情失去掌控。”
辛珏说着，眉头紧紧一皱，双手撑着桌子大口喘息。
陈荡连忙起身扶着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他故作镇定，脸色却白得吓人。
“我就说你应该再休息一会儿吧，死倔，赶紧躺下休息。”陈荡强行把人摁在床上休息。
陈荡拿起刚才配好的药给他打上点滴，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我真的没……”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传来，他捂着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说话，你现在之前长时间没休息，导致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了，要是再不好好休息，估计会突发心脏病死了。”
陈荡面无表情地说着，辛珏果然不乱动了，安静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管。
他哪是什么心脏病，分明就是……
“唔……”他突然闷哼一声，额头上都是汗。
“怎么了？”陈荡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辛珏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瞳孔微微放大，明显是被吓得。
“你病糊涂了？”陈荡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求求你，救我……”他突然松开陈荡的手，蜷缩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你……怎么了？”陈荡不确定地问。
“出去。”冰冷的声音传来，即便看不到他的脸，陈荡也知道他现在肯定冷着一张脸。
“你……”
“出去！”
“那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喊我就行。”陈荡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真的好奇怪，刚刚辛珏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准确来说，他就像是两个人在随机切换。
可是这怎么想都想不通啊，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住着两个人。
屋内，辛珏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
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向陈荡求救时的那副嘴脸，“求求你，放了我吧，真的求你了。”
紧接着，辛珏冷着脸，“放了你？你觉得可能吗，我们现在在同一具身体里，而我，是这具身体的主导者。”
“你要是再敢出来，别怪我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说完许久，屋内都静悄悄的，另一个声音没再传来，他知道对方老实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陈荡。”他喊了一声，下一刻房门被推开，陈荡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
“你没事吧？刚刚看你那样子，挺吓人的。”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刚刚听到辛珏在跟什么人说话，但是听不清。
“没事了。”辛珏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眼睛有神多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说话了，有人给你打电话吗？”陈荡试探道。
“嗯，实验室那边打来的，说是之前那个实验体的研究有些突破了。”辛珏随口编了个谎言。
“你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继续操心那边的事儿了，还是养好身体为主。”
看起来，陈荡似乎相信他说的话了。
“嗯，我已经说了，让他们自己先研究，过两天再去看。”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陈荡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刚刚你突然让我走，吓我一跳。”
“抱歉，那会儿头疼得厉害，没控制住脾气。”辛珏语气缓和了许多。
“没事儿，我就是担心你出事儿。”陈荡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你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觉得你情况有点不乐观。”
“嗯，正有此意，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主要能糊弄过今晚，就没问题了。
陈荡却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现在去给你找医生吧，我不太放心……”
“我现在看起来不是已经好多了嘛，没必要大半夜麻烦人家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在这儿看着我就行，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再去。”
他暂时不想让医生来烦他。
“也成，我在旁边看书，你睡一觉，要是哪儿不舒服，你记得跟我说。”陈荡帮他换了吊瓶后，转身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辛珏闭着眼睛没睡着，他能感觉到陈荡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怀疑，要不然……
算了，暂时先不动手，看看再说。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忍，陈荡毕竟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