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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服椒当然是携了重礼前来拜访,他对韩起道:“元帅,诸侯盟会,是因信义而结。贵国为盟主,应主持信义于天下。倘若诸侯盟会而不让诸侯参加,那盟主之信义有失。”

“想当年,贵国卿大夫栾盈叛乱,齐国乘贵国有祸,趁机攻占朝歌。敝国先君襄公不敢袖手旁观,下令征调全国兵马助贵国平叛,并阻击齐军。”

“元帅可能不知道,当时敝国先君襄公征兵令一下,连腿脚有缺陷的残疾人都应征入伍,为贵国的事而踊跃参军。”

“先君襄公派执政上卿叔孙豹统帅全国甲兵,出兵帮助贵国。到达雍渝,与邯郸大夫赵胜联手攻溃齐国左军,牵制齐国大军,并俘虏了齐国大夫晏莱,最后迫使齐军从贵国撤退。”

“齐军撤退,贵国安定了,叔孙豹才敢率军回国。所说这些,并非邀功,而是因为敝国弱小,偏又与齐国相邻,齐国战车朝发夕至敝国。”

“尽管如此,但敝国宁可冒着被齐国报复的风险,而选择与贵国风雨同舟。寡君一直勉励全国臣民,曾经说过,唯有坚定维护好贵国的利益,才可能让敝国免于灾难。”

“但没想到,贵国如今不相信敝国,反而相信邾国、莒国这种东夷之国的挑唆,决定要抛弃敝国。元帅想想,这让那些一直以来尽心事奉贵国的中原诸侯该作何想情何以堪?”

“元帅,敝国执政上卿季孙意如明知自己可能会有灾祸,但他为了敝国与贵国的共同利益舍命去见晋侯,却被贵国拘押入狱。”

“在下虽非执政卿大夫,且德浅才疏,作为鲁国大夫,但也愿意只身来到贵国,就是希望像元帅这样具有远见的大国执政卿大夫,能够明白我们这样弱小国家的大夫并非不惜命,只是担心贵国因此而失去敝国后,能否仍旧得到列国诸侯的信任?请元帅三思,至于在下与季孙的下场如何,就听元帅的命令了。”

子服椒言辞激昂,越说越激动,脸红脖子粗兼唾沫星子横飞。

韩起哪还有什么应对之言?

子服椒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情至真意之切,而且是完全没有半点矫揉之处!

一直以来,鲁国确实是晋国最忠实的盟友!

韩起立即求见晋昭公,对晋昭公一顿大道理小道理,晋昭公听得汗都来了。

是啊,像鲁国这样忠心的诸侯,全天下还有几个?

如今,楚国、齐国这两大国对晋国的威胁越来越重了,晋国难道还要傻乎乎去做伤害真正的盟友,以致主动失去列国诸侯么?

季孙意如终于被释放了。

本来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尊崇周礼的鲁国人却来多事了:放了就行了?说抓就抓,说关就关,说放就放?这几个意思?你晋国应该要有个态度啊,至少要有说法啊。

子服椒再次出面了,这位仁兄这次真可谓是得寸进尺了,他代表鲁国对晋国提出了要求:

“这一次,敝国无故受到排挤,执政上卿无罪而被抓捕。如果敝国真的有罪,那季孙上卿和在下都愿意代表敝国受罚,哪怕赴死亦无撼!”

“既然敝国无罪,但季孙上卿是当着天下诸侯的面被捕的,如今却悄悄然而被释放?事情能这样办吗?难道敝国真的已经卑贱到可以被任意奴役了吗?”

韩起头也大了,他派人去见子服椒,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作罢。

“召集诸侯大会,当场宣布敝国无罪。”子服椒看来也是一个杠精,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韩起无奈,只好问计羊舌肸。

羊舌肸皱了皱眉,他对子服椒这种得理不饶人的作派颇为反感。羊舌肸对韩起道:“元帅,这种小事,让子鱼出面吧,他一定会有办法。”

子鱼,即叔向兄弟羊舌鲋。羊舌肸为何推荐羊舌鲋解决此事?

原来,想当年栾盈之乱时,羊舌家族受到牵连,四弟羊舌虎是栾盈死党,证据确凿而被判处死刑。大哥羊舌赤、二哥羊舌肸都被逮捕下狱待审,三弟羊舌鲋见事不妙,流亡去了鲁国。

羊舌鲋逃到鲁国后,得到了当时的执政上卿季叔宿的照顾。后来羊舌氏家族在晋国元老、前军尉祁奚的帮助下得到平反,羊舌鲋被召回晋国,现在当上了代理司马。

羊舌鲋虽然是当时晋国大夫中的贪腐派代表,但也颇有智慧。他见子服椒不依不饶,知道此人难以对付,便直接去见季孙意如,道:

“想当年,我因犯罪而流亡至贵国,幸得您祖父季武子的照顾,这才苟活于世,最后回到了晋国。是季武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此份厚恩,我终身不敢忘。”

“如今,季武子他老人家不在了,但能够在晋国见到季武子后人上卿大人您,我内心着实高兴。”

“既然上卿大人不想回鲁国去,那我就为上卿大人在黄河西岸盖一座府第,让上卿大人安顿下来,如何?”

季孙意如早就想回鲁国了,他听羊舌鲋这样一说,头也大了。如果晋国真为自己盖了府邸,那岂不是相当于软禁了自己?

季孙意如当即便对羊舌鲋表示,自己已经作好了回鲁国的准备:“感谢司马厚意,我离开鲁国已经很长时间了,国事家事一大堆,哪还敢叨扰贵国呢?”

既然如此,那赶快走吧,别待在晋国了。

羊舌鲋隆重欢送了季孙意如,一直把他送至黄河岸边。

可笑的是子服椒,这个时候了还在坚持要讨回公道。但鲁国的主要人物季孙意如都已经回去了,对晋国来说,你一介鲁国大夫,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随你去得了。

鲁国大夫子服椒,子服氏家族首任宗主,从孟氏家族别出,名椒,谥号惠,后人称子服惠伯,这当然是那个时代鲁国的一位大牛人,我们在鲁国风云里,关于他在春秋江湖的上乘表演,还有不少。

但这一次,子服椒在晋国的表演,上半场堪称经典,一番说词甚至可以排得上春秋十大外交说词了。

但下半场狼狈不堪,得理处不懂且饶人,被晋国人各种鄙夷,最后落了个默然落幕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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