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无眠。
纵使二人以吹雪阙为中心设下了重重屏障，他们也不敢确定两个尊位一起飞升会有多大的天地异象，会不会把整个吹雪阙先轰塌。
无论如何归山也亏欠宴无忧良多，那只是轰掉一个山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夫妻一体，楚纤凝心安理得分享了宴无忧的补偿。
考虑到微生淮毕竟是魔族，但凡有一缕魔气出现在归山附近，恐怕都会引起注意。出于脱身也是出于立场，在宴无忧立誓不杀他之后，微生淮欣然同意帮忙，谁来打谁。
楚纤凝本想把宴无忧的替身傀当人质放在他身边的，微生淮怕战神和剑尊的拥趸双双发狂，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启明就抱着断妄剑坐在屋里，佛骨本身可在灾难里安宁，倒不如说他才是保护归山的核心。不过他实在无聊得很，来回练了几套剑法，打坐睡着了。
若有心人在夜里瞧上一眼，便能看到归山之巅亮得不同寻常，比明月更甚。可那些耀眼光辉又在波纹中淡淡隐去，叫人见之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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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相邀，是晚辈实在没有头绪，请您赐教。”
还是熟悉的小院，不过怀光比起见楚纤凝的时候客气得多。
黑衣人漠然摆弄他的琉璃茶具，对旁边躬身的天界大皇子不予理睬。
要叫天界众仙看见，只怕大跌眼镜——怀光对自己的天帝亲爹也没这般谦卑。
怀光身旁的老人显然对此多有不满，可他上次见识了双方实力的云泥之别，只能翻几个无关痛痒的白眼，恭恭敬敬侍立在侧。
三人往远十来尺，就是一队精锐天兵。怀光的意思很清楚——兵马已经调动，黑衣人指哪他打哪。
但是这尊大神却稳稳坐定，摆弄他的琉璃小杯少说两个时辰，不请自来，一声不吭。
又是一刻钟过去，怀光恭声道：“前辈……”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黑衣人摆摆手，“那么我要的呢，你如何选择？”
怀光犹豫刹那，俯身下拜：“待我功成，您自然能做主将他彻底踢开。”
黑衣人闷闷笑了起来。
“你倒是比你爹看得开。”他长长出了口气，“不过，倒也不必这么残忍。我只是有些看不惯师弟的做派，不必将他赶尽杀绝的。”
黑衣人口中的师弟就是喝酒误事的谪仙，据说还是他亲自将此事揭发上去的，他知道归玄机是师弟也不过一两日。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怀光并不在意，只要能帮他办事就行。
怀光虚心请教：“那么您以为，应当如何待他？”
“你们自然是没本事对付他，我也不为难你们。”黑衣人缓缓起身，布鞋踩得地面下陷一寸，“我亲自解决他。至于你要的消息……”
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
“归山吹雪阙，有你想要的答案。不过切记，不可轻敌。”
“是，晚辈明白。”
黑衣人仔细打量怀光一番，淡淡道：“我与师弟争锋，就是争谁算准天命所归。你若叫我输给他，我定要将你再踩上一踩。”
怀光容色不变，平和道：“是，晚辈明白。”
宽大袍袖一扫，清透茶具消失不见。黑衣人抬手一抛，一只琉璃小盏在空中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不见了。
怀光垂眉敛目站在他身后，直到黑衣人消失，依旧停留半刻。
一直陪在身侧的老人不平道：“您是天界未来之主，何须如此低三下四？他也太嚣张了！”
“无妨。”怀光掸掸不存在的灰，“不过是客气一些，省下许多事。”
他几步在天兵面前站定，沉声道：“都听见了？人在归山吹雪阙。遇妖尊楚纤凝，杀；遇战神转世，活捉回来。”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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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镜花苑。
“阿爹，大皇子果真不在院中？”
“正是，三五日有余。依爹看，说不定是靠着阵法暗中游走人间。”
盛水月近来好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黎洲停止为她做些邪门功德的缘故，咳嗽都少了。论理她应该躺在床上多歇息为要，这时候却顾不上了。
“行澈联系不上，不知她人在何处。”盛水月眉间忧虑重重，“如我们所料，另外二位皇子大受打击，怀光下手真狠。不出月余，他们的根基也要被挖去了。”
盛渡一扫旁人面前的糙汉形象，坐在舆图前，颇有几分安如泰山的智者光辉。
“有人在帮他，老神仙也有不少能耐得很。”盛渡在图上圈起了归山，“这里有硬仗要打。怀光实力不俗，却不擅长打仗，也实在低估人间的本事了。”
盛水月手指轻点怀光的私人小院：“这里与归山相距甚远，要是想不惊动天界，赶过去得半个时辰，与逍遥山南辕北辙。难道妖尊放弃逍遥山了？”
“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得道多助，有人帮她守啊。”盛渡幽幽叹气，“这下就看咱们陛下如何裁断了。归山势必会闹出大动静，指不定要出兵，阿爹先去准备，让黎洲保护你。”
听到这名字，盛水月有些别扭地蹙眉：“他比起之前已经沉稳不少，可我还是有些担忧，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可他实力不俗，而且听你的，是不是？”盛渡笑道，“这便够了，凡事哪能那么尽善尽美呢。要知道在逍遥山守山的只有一株桃树的修为看得入眼，其他不过凡人而已，可怀光精心栽培的神将仍不知在何处下手。他们此前恐怕也想不到逍遥山如此难缠吧？”
盛水月想起自己也没调查清楚逍遥山有多少机关，赞同点头。
镜花苑也藏了重重法阵，都是盛水月带着心腹在仙婢们不注意时分散布置。倘若一次下放机关，便会被轻易拆除，可天长日久东一块西一块最终拼将起来，仙婢们管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管。
毕竟在他们眼里，就是盛水月随意在哪里丢下一片瓦、一块碎玉而已。
盛渡珍重地扣好女儿手上的平安绳，对着那抹红色愣了好一会儿。
叩叩，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们盯得紧，我先走了。”盛渡匆忙端正了盛水月的发饰，“要健康快乐。旁的事都交给爹，别操心太过，知不知道？”
少女乖巧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