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手中行动时,船长亦不忘言辞上的折磨:
“可惜,这一次过后你可不一定还能干本来的精细活了……啊,我想也许还有其他路数?比如将铁刺刺入骨节,让它代替手指,也许可以还可以让它具有其他功能呢,当然,只要它不生锈、腐烂……感染……这在海湾,并不容易。”
他每说一个刺,就稍微加深一点力道,很快那弓弦便勒得见了血肉。
但关寒若无其事,甚至听得好像津津有味。
“……一声不吭?你们到底来自怎样一个城市啊。”
“你说的东西也许可以成真的城市?只是被铁刺插进指关节,对我们来说也太小儿科了,不过,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吧?”
虽然这么说,其实棋手在之前的副本中从不会吃什么亏。
现在被绑到这,似乎多少有些白无一牵连的问题,倒是让一边的青年有些愧疚。
“你的工人身份已经可以被确定,”
所以白无一也再度发话,牵扯着注意:
“而接下来正是你第一个突破工厂阻隔的事,也可以证明。”
“哦?”
这下船长似乎是真的起了兴趣,因此暂时放松了弓弦,歪立着等待白无一发话:
“之前的猜测,算是很容易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可很难笃定……别告诉我你是靠什么组织能力来判断的。”
“是,也不是。”
白无一说:
“让我再重复一次吧,在我见过的,工人和疑似工人的人当中,具有大规模组织能力的只有你和格里森……而格里森到几天前还在工厂中埋头苦干,他是和你截然不同,舍生取义的那种人。是绝不会做出让大部队掩护自己逃跑的事的。”
“如果只是这种理由,可真让人丧失兴趣。”
“但,物理意义上,还有一个理由支持我判断你就是最初逃出的工人。”
白无一接下来的话语唤回了兴致缺缺的船长:
“我说过我去过逃出现场,而现场,那个通往外界的通道……我试过了,它很小,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成年人轻松通过。”
“呵呵,我想,我的体型哪怕在青年也比一些所谓成年人高大了许多。”
“前提是,完整的。”
白无一的眼一下落到船长那残疾的一边手脚上。
他看着那机械契合之处,一字一顿地缓缓说:
“但不一样,船长,你残缺了几乎一半的身体。上面的肢体是义肢,身上还有很多坑洞,只要拆掉义肢的话,你的体型便会立刻接近甚至小于一般正常人不是吗?而只要利用这一特性,你就能很轻易地通过其他人完全无法通过的密道了吧?”
“哼……哼哼。”
船长低着头,发出些低沉沙哑的笑声,随后一点点扯开自己那只被铁钩取代的手所在手臂,自肩膀至锁骨一旁、有一条十分清晰的边界线。
“很有趣的猜测。”
他一边夸赞着,一边用完整的手忽然使劲掰扯了一下那残缺的手臂。
手臂被触动而弹开,但抵达机械运作之极限之后,它便缓缓地滑落了下来,其与身体接口处则是几乎一动未动。
“但是你算错了两点。”
船长漫不经心运动了一下被掰扯了许久的手臂,轻描淡写地说:
“一,我根本没办法自己快速拆除这个该死的破铜烂铁。
二,我是在这边才装上这些部件的。”
“不可能。”
这下白无一是真觉得不可能了。
那条矿洞中的生路是如此狭窄,若非身躯有残疾者,是绝不可能通过其爬到外界的。
等等。
“你说的是,装上这些部件?”
白无一的语气中难得起了一丝悚意:
“……你在地下的时候,该不会还没残疾吧?”
船长沉默了许久。
然后。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从他那厚重到能遮掩一切面容的面具下,漏出一缕如浑浊烈酒般阴翳的笑,他那高大的身躯被这种笑撼得发抖,却发自内心……宛如看到猎物蜷缩的野兽般,喜悦。
船长一点点抬起那完好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铁制胳膊上。
“你知道吗?”
他一点点摩挲着那冰冷、粗糙、肮脏的铁制结构,仿佛摸着一具树的年轮般回忆着:
“挖到一条洞,但在挖到最后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其实挺糟糕的,地下看起来平静却是很变化多端的区域……一点点地质的变动,就能让你十几年的心血与预测付之一炬。”
“……甚至,那通道本来也不该那么狭隘,是后天的地层变动导致的吗?”
“工厂,矿洞,啊,比起一点点撬动,对于无用的石头总是炸药更有作用不是吗?但炸药会引起震动,而在地底未勘探的区域中,这种震动就好像一道齿轮一样,轻轻滚动就能让一切天翻地覆……给予罪人释放的希望,又企图,将其掐灭。”
咔。
船长紧紧握了一下假臂和,将它掐出一阵古怪的、宛如哀鸣般声响。
他掐了很久,也注视了那很久,直到口头一切极黑极恶毒的情绪已经酝酿发酵,冲破喉头泄露而出,才仿佛诅咒般低语着:
“命运!它给予我一道曙光,然后将其掐灭,是为了更彻底地打倒我吗?它是不是要我向前伸出手,然后一把拽住,将困苦的项圈永远套在我脖颈?它那惺惺作态的慈悲、幸灾乐祸的作态……难道真能打倒我吗?
不。
后方,是那些鹰犬的声音,前方,是阻碍的岩石。阻碍我的或许并非岩石,而是我这一身坚硬发臭的骨头!那么,好、好……”
滋、滋……
本来被称为不可拆卸的假臂开始痛苦地摇晃,没有血弥漫出来,有的只是一阵阵煤油的焦臭,怪异的火花在船长手臂与其的连接处因线路的受损而浮现,那火苗跳跃颤抖的样子,简直如因恐惧而挣扎一样。
“那我就打断我这骨头,卑躬屈膝地爬到命运面前,在它抚摸我头顶时……抬嘴咬上一口!没有小刀,就便用粗糙的岩石和牙齿完成这屈服的工作,而为了不在血流尽前蜷缩,便先如囚徒般将这条手臂紧缚起来,然后以明媚的火焰塞进崎岖的伤口中。痛苦唤我去沉睡,呵,但我说,不行,不行,命运老爷还叫我去服侍它呢,我要亲自跪拜在命运的脚边,以这染血的牙齿,去亲吻它的鞋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