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
古德里安思索着,重新写下一些字:
【什么能够威胁一个要自杀的人?】
“……当时船上不止我一个人。”
原来如此。
如果船长是依靠挟持他人的性命来胁迫大副入伙的话……那说实话,和现在的状况对比当真是讽刺十足了,但越是这样,古德里安就有种怪异的猜测:
大副或许并不是表面上这样背信弃义?
他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们去了哪?】
“不是,哪,船长当时来到海湾不久,他对水性也好、对海洋上情况也罢,都不熟悉,急需要一个熟练的水手当他的牛马……而显然我就是他钓上来的那条大鱼。他只告诉我要我一直往前开、往前开,要我最好开到海洋之外,连城市也无法涵盖的地方中去 ”
大副回忆到这,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肃穆:
“那应该是全海湾唯一一次长达数月的远航了,如果不是那条铁船,是一定没法进行这种航行的……那条船,是命中注定为了远航而存在。”
【你们去到了哪?】
“原地。”
大副短暂蹦出两个字,然后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他干涩地吞了一口口水,带着一种奇特的恐惧与颤栗说:
“无论如何远航,都只是在海湾前面一片的区域里打转转,那里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我知道一定是那那里的光景,哪怕海面上没有任何可见到地标也一样。一次航行几个月,我们的食物、淡水,还有一切资源都被消耗殆尽了,似乎情况非常凶险,可我知道,只要我们一转头我们就可以返航,回到我们熟悉的城市又来到熟悉的生活之中。
一切都没有改变,这并非迷失于未知的海域。
我们被已知的城市死死困在了范畴中。”
“……”
对于Npc们来说,这样的状况大概是难以理解的吧。
但对于古德里安这样的选手来说,轻易便能想到那是副本阻拦了他们的前进,若是一个副本能长年累月运行却又总有些缺陷,这种缺陷就必然被发觉,而具有高智能的Npc则会因此想到些可怕的真相。
就好像……
一个由AI运作着的,电子游戏一样。
“几个月的航行,我企图劝说船长返航,但他却一言不发,有些本来正常的人都被逼疯了,巴不得去死,我却反而因此萌生了些生的念头……直到全船只剩下我和他站在一起,我寻到了一把刀,决心要向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蓄意复仇。但,这时,船长却改变了些主意。”
【你们返航了?】
“不是立刻,他让我最后一次前进,走到航行重复的那个终点。”
大副低头,缓缓吐出答案:
“那是一座灯塔,曾经有海湾建造,用来与城市灯光协同的灯塔……也许自那个时候,不,自海湾建设而起,我们就从未与城市有所分别。”
【继续】
“来到灯塔上,船长走了上去,朝那灯塔重重砍出了一刀……什么都没改变,灯塔还是亮着,而我也来到了灯塔上。所有资源都用尽了,连生者的力气与死者的尸体也一样用尽了,海面上刮着沉沉的风,一切都了无生机,我以为……这当真就是终点了。我们无法返航,就会在这里饿死。”
但他还活生生站在这里。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什么能在毫无物质资源的情况下拯救两条并不一定美好的生命?在一片茫茫大海之上,在副本世界都尽头中……
“船长忽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大副突然开口:
“很深,那些血腥从他手腕上流淌下来的时候,连我都闻得到那种缺水而格外恶心的铁锈味道……上天保佑,那个时候的我居然为此感到有些惊奇,因为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血管里流着油与铁的非人之物。”
【他是否用血肉提供给了返程资源?】
古德里安写这段话的时候皱着眉头,原因很简单——他不认为这是符合逻辑的,两个濒死的人,就算其中一个彻底吃掉另外一个,估计也无法得到足够自大海返航的能量,何况只是血肉呢?
船长现在也还在活跃,所以,按照热能守恒,应该是有其他能量注入……
“不。”
大副印证了他的猜想:
“但他的血引来了一群海鸥……一群想要吃掉他的海鸥,那些疯狂的鸟儿自天而下,曾经也在船上肆虐而啄食了许多生者或尸体……现在,正被比谁都恶臭诱人的血液引下,然后被铁钩杀死。”
【你们吃掉了海鸥】
“饥渴会抹杀人的一切思维——甚至是求死之志,我看到船长掐住了一只海鸥,将它砍掉脑袋后痛饮其中血,连羽毛也未剔除便将脑袋也咔嚓咬碎,但那些鸟却从未学到一点教训,反而是为了争抢同伴的尸体来得更加汹涌了。船长发出笑声、就是你们之前听到过的那种,杀死了一只鸟然后将其扔给了我,我忙不迭地啃食了起来,那味道让我只想呕吐……或许正是那个时候,我被船长所污染了吧,只有丧失心智的疯子才能在那样的宴席中大快朵颐。”
【这边的海鸥不算是保护动物,就算是,在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紧急避险并不算违法】
“不不不,古德里安先生,我觉得这座城市犯不犯法本身不是很重要啦……总之,大副先生您这不是也没伤害他人吗?”
“没有?”
大副嗤笑:
“很快就有了,我们靠着海鸥居然一点点回到了岸边,在之后,船长看中了我的航海技术……或者只是我是跟他活到最后的唯一一个,邀请我上船。我看到那些被他杀死者的骸骨,本不想答应,但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抓住了我。我答应了他的邀请,要求他帮我找到孩子。”
“所以,您的一切起点果然还是您的孩子。”
宫野琳认真地说:
“大副先生,您的行为可能被认为自私,但跟那个船长绝对不是一种人……现在我们已经证明了那么多,为什么您还要让您的孩子伤心呢?”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人是会改变的。而且,就算船长真是绑架我孩子的那个人,他那个时候也不认识我……只是命运开了残酷的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