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留，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万圣节的比赛陡然升级成了校长和艾薇之间的较量。
亚裔的争强好胜是一把双刃剑，艾薇是个优秀的人才，她会给学校带来数不清的话题和荣誉，可她要命要强的个性也会给职工教员们带来无数的麻烦和隐患。
人性是复杂的，艾薇的优秀和受欢迎有目共睹，她就像一朵完美无缺的玫瑰，每根花蕊都迸发着勃勃生机，这很平常，但比起娇艳的花瓣，校长更愿意看到那些腐朽的边缘。
对于东方人的努力和上进，校长总是对此不屑一顾，他就像刻板印象里的中年老白男一样，将西方的思想价值观束之高阁，每天每夜顶礼膜拜。
知道高高在上的艾薇患有“小丑恐惧症”令他差点高兴地笑出了声，接下来他想看到的，是高岭之花暴露在聚光灯底下的窘迫和惊慌。
万圣节如期到来，艾薇果然没有出现在鬼怪横行的学校里，甚至比赛临近结尾，艾薇的身影也没有显现。
窗外的天空渐渐昏暗，校长的嘴角也扬得更开，这场无烟的战役，马上就要宣告他的胜利。
可就在主持人宣布表演结束，即将开启投票时，艾薇在她的漂亮朋友们的簇拥下叫停了演出。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她们回以高傲自大的目光。
这群女孩的服装实在不像话，一个两个的全是露腰露背的动物拟人，这样的学生和美国人有什么区别？校长厌恶地在心里想道。
艾薇戴了个墨镜，她穿着紧身的流苏短裙，大方地展露着自己的长腿，好像她马上要奔赴一场国际性质的拉丁舞比赛。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背上的水晶翅膀，翅膀随着艾薇手臂的伸展大敞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参加的是维密走秀。
可惜学生的热情远超校长的想象，台下的惊呼声接连不断，鼓掌和口哨交替进行，随着艾薇的上台亮相达到了顶峰。
在连绵的叫好声中，艾薇自信大方地挥手行礼，她交叉着双腿，皮肤和头发上的闪粉在光亮的照耀下闪烁不止。
“嗨呀！万圣节到了，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吧！”
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令底下的人接连发笑。
接着，熟悉的音乐响起，众人皆是一片嘘声，还真是圣诞节的歌曲。
面对质疑，艾薇可不管那么多，她摆好姿势，和小姐妹们就着音乐的节奏劲舞了起来。
性感的美女团体在哪儿都是备受欢迎的，不管你是否在万圣节的舞会上唱圣诞歌，也不管你是否在皇家大剧院里斗演街舞。
随着表演的继续，台下的嘘声逐渐转为了跟唱，现场的氛围一片欢腾，这才是万圣节的欢乐。
艾薇始终戴着墨镜，人们看不见她熠熠生辉的双眼，却能注意到那自信从容的微笑和落落大方的神情，这怎么不算一种swag呢？
一曲舞毕，底下随之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男生的欢呼和女生的尖叫层出不穷，就像饿死鬼看到了一盘香滋滋的火鸡。
“mua！mua！thank You！thank you guys！I love you！”
艾薇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全部惊叹，她和小姐妹们在舞台上相互拥抱，蹦蹦跳跳地到处飞吻。
结果当然是艾薇获胜，她赢得了冠军，获得一枚小小的奖牌，甚至一路蝉联，简直是大获全胜。
三年后，再次站在校长的办公室里，他的态度直接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东亚的孩子，甚至认为每个西方学校都应该学习东方孩子上进的精神和不服输的思想。
他这样想，绝对不是因为艾薇带领团队获得了西欧联盟的冠军奖项，也绝对不是因为艾薇的亚裔身份和出众的表现让他获得了一个大众日报的采访。
可是，艾薇的烦恼依旧没有消失，事实上，第一次参加万圣节活动时，即使戴着墨镜，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许多小丑。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悔恨到了底。
万圣节过后，她一直等待着灾难的发生，甚至因此焦虑得整晚睡不着。
可是，一直到了农历过年，她的身边仍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学校炸弹，也没有出现任何苗头的世界大战。
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记忆认知出现了偏差？是不是这只是年少时代的一次幻想？
甚至，她开始感到失落，这个世界还真不是围着她转的，这个独特的、酷炫的、标新立异的恐惧症，就这样匆匆落了幕。
羞愧之中，她骤然发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畏惧的小女孩，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少女了。
正当时，一个想法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或许她可以勇敢打破这场“诅咒”。
于是，在某天放学后，她欣然答应了伙伴们的邀请，搭帮结伙地一起去了最近爆火的马戏团。
在那里，她看到了满屋子的小丑，训练狮子的、走钢索的、跳火圈的、在头顶飞来飞去的……
甚至再遇到一个蹬独轮抛彩球的小丑，艾薇也不再害怕，大胆地向前与之互动了起来。
她还是不敢看小丑的眼睛和嘴巴，但她已经能够在小丑面前开怀大笑了，这算是一个突破性的胜利，当时的艾薇这样勉励自己。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演出、掌声、欢笑……以至于再次看到小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时，艾薇忽然热泪盈眶、满目苍凉，她为小时候的自己感到悲伤。
眼前的景象愈加模糊，艾薇还在笑，双眼却早已变得酸疼无力。
她垂下头，仅仅只是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再睁眼时，周围的一切赫然变成了惊慌失措和恐慌不安。
不知是哪个环节操作失误了，马戏团的整个圆顶都冒起了火，木梁砸了下来，带着火的绒布像一条被施了恶咒的火蛇朝观众席横扫飞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正当艾薇目瞪口呆之时，火蛇已经甩到了她的面前，马上就要扫掉她的脑袋，可她呆滞地坐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凝固。
“艾薇！”
接下来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关键时刻，她的伙伴们救下了她，女孩们一人拽着一人的手臂快速逃了出去，速度快到艾薇眼里的泪水已经干涸。
她们含着满嘴的烟灰，一直逃到远处的喷泉才终于泄了口气。
粗重的喘气间，艾薇转过头，火球一样的马戏团代替了她的黑色瞳孔，好似来自地狱的孤傲使者，静静等待着她的崩溃和惨亡。
埋藏在心里的惊惧彻底爆发，如风暴一样席卷了艾薇的整个身体。
小丑……预示着灾难……
这点从来都没有错……
顺带提一句，一个月后，她和同班的倒霉鬼一起被卷进了一本奇怪的红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