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因着中宫无主，万寿节的筹备工作都是太后在主持。
后来云棠出了月子，太后忙着含饴弄孙，直接将事情交给了她。
皇上登基后的首个万寿节，万国来贺，瞻仰天朝风华。
这是一项盛大的外交活动，礼部和鸿胪寺都会参与其中。
太后也是因为见识过云棠管理潜邸中馈的能力，这才敢将万寿节的筹备交移给她。
实际上大部分安排都有祖例可循，云棠要做的更多是查漏补缺。
另外，就是在演出节目上多花些心思。
这上面，云棠这边刚好有一个精心准备的歌舞节目。
原本只是为了讨皇上开心，才让云父派人去长安民间搜寻霓裳羽衣曲的残谱。
没曾想却误打误撞找到了唐末宫廷乐师的后人，不仅得了完整的曲谱，就连相应的舞蹈也有记载。
完整的霓裳羽衣集唐代歌舞文化之大成，又有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悲剧爱情做底色，成了传扬中原文明的绝佳载体。
曾经匍匐在盛唐四周的藩属国们，无一不向往大唐的盛世繁华。
因此他们留给子孙的史书里不乏对盛唐歌舞的极尽赞誉。
不论是“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的仙姿渺渺。
还是“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的妩媚动人。
在后世之人的想象中都无比美好。
所以没有谁敢轻易模仿失传的霓裳羽衣，就怕学得不好，被人笑话是东施效颦。
云棠却没有这个顾虑。
不仅是因为她偶然得到了曲谱和舞谱。
实际上她觉得这两卷古谱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云棠下意识地从人的五感，也就是视、听、触、嗅、味出发，思索如何更好地提升演出效果。
比如说利用熏香和轻纱制造云雾缭绕的感觉，同时熏香散发出的香味也必须有层次感。
合奏的乐器也应有先后主次之分，可以通过距离和节奏的变化营造出仙音渺渺的感觉。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最后，根据需要，云棠将此次万寿节演出的舞台定在了清莲湖畔的蓬莱亭。
面积达3000亩的清莲湖，原是先帝修来准备训练水军用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从高空中俯视，只见清莲湖呈莲台状，而蓬莱亭则是位于莲台底座中央处的两层楼阁。
亭周的湖面环绕着数十亩荷花，正得时令，竞相绽放，清香缕缕。
万寿节当时，皇上和百官以及外宾在御宴宫用完午膳后，便各自乘坐轿辇，由专门负责引路的小太监们带着往清莲湖畔去。
只见呈莲台状的清莲湖，每片花瓣尖似的湖畔，都各自停放了符合官员外宾们相应等级的画舫。
有“仙鹤舫”、“白马舫”、“水云舫”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位于中心的一座龙舟和一座凤舟，是专门为皇上和太后准备的。
龙舟十分豪华，行走起来像一个水上宫殿。
船首有金顶龙亭，龙亭有四根金色龙柱，雕龙舞凤、栩栩如生。
而凤舟也只是稍逊一筹，两舟均用丹粉粉刷，以金碧珠翠作装饰，悬缀有流苏、羽葆和朱丝网络。
皇后和后宫妃嫔们都随皇上一起乘坐高三十尺，宽一百八十尺的龙舟。
舟身上下分为三层，有八十多个房间，因此极为宽敞。
皇上尚未选秀，后宫妃嫔都是潜邸的旧人，好不容易有出宫透透气的机会，此刻都是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们听说这次万寿节是由皇后主持，来之前都等着看云棠的笑话。
毕竟这么大的活动，谁来主持都不可能一点儿乱子也不出。
说起来，皇后不就是因为在先帝的万寿节上，机缘巧合救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吗？
后宫中唯有皇后生下了一儿半女，因此妃嫔们早就歇了争宠的心思，但是想看皇后笑话的心却是一如既往。
毕竟皇后年纪轻轻就登上高位，犯点错简直太正常了。
人无完人不是么？
云棠没工夫理会旁人怎么想，她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
虽然早已看过两回排练，但正式演出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也不知能不能达到预想的惊艳效果。
就比如适才突然下起了雨，好在等众人用膳完毕，骤雨已歇。
此时清莲湖上烟波浩渺，水雾弥漫，百艘画舫并龙舟凤舟，御水徐行，仿佛真的在寻那蓬莱仙境。
众人在登船前便已得知是要去欣赏霓裳羽衣歌舞。
但是大家都下意识地以为，等穿过清莲湖到达对岸的某处楼阁后，才会正式开始表演。
谁都没想到，这场表演竟是在湖畔就开始了。
隐在蓬莱亭四周莲叶下的乐师们，以角音开路，鼓点传讯，拉开了霓裳羽衣的序幕。
霓裳羽衣是由唐明皇作曲，原本用于在太清宫祭献老子时演奏，因此听曲时总会让人联想到缥缈虚幻的仙境。
此时蓬莱亭上虹桥当空，亭内有身着长袖留仙裙的舞姬鱼贯而出，衣袂翩飞，身若惊鸿。
二楼的舞姬们手挽花篮，随手抓了把花瓣向一楼抛洒。
此情此景，真就如误入了仙海幻境，得见那海市蜃楼，让不少人惊讶得揉起了眼睛。
外宾们更是纷纷惊呼，说中原人会仙法。
遗失在唐末动乱中的霓裳羽衣，借着这声、色、味俱全的演出，重新活了过来。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从今往后，万国四方，谁人敢说这是一句虚言。
皇上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简直是一场天翻地裂的重塑。
他想过无数次云棠给他准备的生辰礼，但是哪一次的想象都不如现实来得有冲击力。
皇上无比庆幸自己因为想要保留惊喜感，而没有提前派人去探查云棠在准备些什么。
不然的话，他恐怕无法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云棠为此花费的心血。
皇上牵起身侧云棠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真诚道，“皇后，这是朕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云棠压下羞涩，任由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与她亲昵，甚至勇敢地回握他。
“陛下，臣妾以后还会为您准备许多回生辰礼，只要陛下开心，臣妾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世上还会有比皇后更懂他，更爱他的人吗？皇上心想，不，不会再有了。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皇后能与他如此契合。
当夜，皇上自然是雷打不动地陪伴皇后。
为免皇后频繁怀孕伤身，皇上让太医院为他调配了男子用的避孕汤。
有了这避孕汤，皇上便能无所顾忌，夜夜笙歌。
如此过了两年，太后旁敲侧击劝皇上和云棠再要一胎。
云棠也有些厌倦皇上的索求无度，便乘机服下生子丸。
十月怀胎后，因为胎相不正，这次生产花费了五六个时辰。
云棠几近力竭，生完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看见皇上眼眶通红的守在她床边，发髻凌乱，胡子拉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