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慕才抬起脚，就又逼着自己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现在哪儿有资格管她？
他紧紧攥着拳，眼睛死死盯着林烟跟池栾紧紧牵着的手，哪怕理智上知道该别在意，可还是嫉妒得要发狂。
原本，她可以一辈子都是他的……
江老爷子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他听到林烟的话，脸上神色变幻，最后憋出来一句。
“陆家跟江家的恩怨，和林烟跟阿慕的恩怨是两回事。纵然阿慕之前对不起林烟，可陆小姐又不是她，也不必如此感同身受，非要替她讨伐江家吧？”
在江老爷子和其他人眼中，林烟跟陆晴蓝确实是两个人。
陆晴蓝也完全没必要为了林烟，非把江家逼到绝路。
可在江慕跟池栾这样的知情人眼里，这话便显得可笑又无耻。
林烟一脸漠然地看着江老爷子，觉得若非她还活着，能为自己讨公道，江老爷子大概余生都不会因为她的死愧疚半分。
而池栾则毫不掩饰地嘲讽道：“做错事了，还让别人不要多管闲事，我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了。”
关键这个主持正义的“别人”，正好是受害者本人。
江慕站在一旁，哪怕林烟这会儿什么都没说，也没多余的反应。
可他总觉得像是能从她身上看出嘲讽，以至于他因尴尬而面上发烫，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别说了爷爷！”
江慕喉结滚动，只觉得太阳穴都在跳动。
像是有无形的手按着他的头，让他根本抬不起头。
江老爷子这会儿没心情跟江慕吵架，他也不再妄想唤起林烟的同情心。
他直接转向警察，“我孙子不是囚禁林烟，那段时间她中度抑郁症，总是自残。我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才把她带到丽苑，阿慕只是因为担心过去探望而已。”
这个说法确实也解释得通。
不过林烟下一秒便道：“有心理医生给林烟看病，说她的抑郁症诱因就是被江慕囚禁虐待，提议让他离林烟的生活远些。但他不听，把她囚禁在丽苑。”
她道：“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心理医生的证词，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几乎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男声——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心理医生走到林烟他们跟前，对警察道：“林烟那段时间确实抑郁症，而且发作时会自残。不过就像陆小姐说的，江家人让她待在丽苑，并不是为了帮她治病。”
江家这几天被打击得很厉害。
以江家如今的权势，心理医生没必要再因为害怕被报复，而助纣为虐。
况且，他身后现在还有陆家撑腰。
心理医生无视江老爷子的死亡注视，缓缓道：“相反，这是导致林烟得抑郁症的原因之一。她接连经受折磨，又被关在丽苑，限制自由。即便换个人，也难以承受这些挫折。”
江慕早在看到心理医生的时候，就知道林烟这次没给他翻身的机会。
她是真得想让他低贱如泥，任人磋磨。
他没想到她会对他这么狠，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在一起，难受到了极点。
可偏偏这次，他再找不出半分为自己开解的借口，极致的难过和愧疚之下。此时林烟不留半点情面，反而让他在痛楚之余，有几分解脱感。
江老爷子听着心理医生的话，心知再难辩解，便直接道：“囚禁跟虐待林烟只是我的主意，我一身病，阿慕不敢气我，才按照我说得办。”
听见他的话，心理医生看向林烟，不知道要不要拆穿江老爷子的话。
不过林烟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对警察道：“当事人已死，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大概真是江老先生做的，我弄错了吧。”
送一个人去坐牢，未必是最大的折磨。
让他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江氏集团破产，却没办法拯救；见到亲人因他坐牢，却只能保持沉默……
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江慕没无耻到让亲爷爷替他顶罪，他想说出真相，可江老爷子已经朝警察伸出手，一双手铐戴在了他的手上。
“阿慕，江家现在只剩下你跟南南了。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孩子。”
江老爷子冲江慕笑了笑，浑浊的眼里藏着无奈和疲惫。
江慕这辈子没这么无助的时候，他没办法阻拦林烟报警，也没办法阻拦爷爷替他顶罪。
对爷爷来说，江家是一切。
若是他现在承认罪行，被关进去，怕是爷爷一气之下，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
而且在外面得承认股东跟网友们的怒骂，得面对江氏集团即将破产的问题，要想办法重新振兴江家，还要养南南……
留在外面未必比在监狱里好。
江慕看向林烟，见她并未因江老爷子的举动露出惊讶或者愤怒的神色。
大概就连现在爷爷替他顶罪，也是她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他看着江老爷子的背影，双手紧赚，眼角因酸涩而染上点点猩红，喉咙也涩得难受。
江慕想喊江老爷子，告诉他，有他在，一切放心，不用记挂他。
可他唇瓣止不住颤抖，最后也没发出声。
他根本照顾不好江家。
现在说什么一切放心，都是假的一下就能拆穿的谎言。
江慕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林烟逼到这种地步。可他甚至都没有资格恨她，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
在警局做完笔录后，一行人便出来了。
江慕还是没忍住，紧追上林烟问道：“爷爷会为我顶罪，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林烟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当时你害我丢得工作，我住进我哥家里的时候，你是不是猜到他那种性子会去打黑拳挣钱？”
这件事明摆着他知道，否则他不会特意拿十万做悬赏，也不会特意请最强的拳击手当她哥对手。
所以她的意思也很明白：
她像当时的他一样，早就知道他的亲人会是什么反应。
江慕像是卡住了，喉结滚动，眼眶通红，却未说话。
林烟走近，仰头看着他，“看着亲人为了自己坐牢，这种感觉怎么样？我哥哥当时为了护着我，去威胁周语嫣。他后来坐牢的时候，我跟你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她笑了一下，但是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
“当然，后来我被你带去，看到我哥在监狱里被打得半死时。比一开始知道他因为我坐牢，更觉得绝望。”
林烟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在江慕的胸口点了点。
她眼里带着浓郁又压抑的恨意，声音却又轻又缓。
“等过段时间，你大概能体会到跟那时的我一样的心情了。”
周津在监狱被打断了好几根肋骨，可是怕林烟担心，他笑着去见她。但见完她，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当天就被送到了急救室。
林烟永远不会忘记，她刚知道这件事时那种痛苦又绝望的心情。
有朝一日，她定要让江慕尝一下同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