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的1月30日。
农历癸丑年，壬子月，戊寅日。
宜：祭祀、开光、订盟、疗病、针灸、服药……
忌：嫁娶、出行、动土、安葬，行丧、造庙
这一天，也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四，南方的传统小年。
大多数国人一直奇怪，为何北方和南方的小年相差了一天。
雍正年间，清宫为节省开支，将原本腊月二十四的祭灶与腊月二十三的祭祖合并，自此北方各地纷纷效仿此制，逐渐演变为北方小年是腊月二十三。
而南方因远离政治中心，更多的保留着自宋代以来‘腊月二十四为小年’的古制，未受清廷直接影响，形成南北地域性的差异。
除此以外，南北两地在小年当天的饮食上，也有着各自的祥祥寓意与地域特色。
南方的核心食物如年糕、汤圆、糍粑，而北方人在小年这一天，大多仍是吃饺子为主。
众人在南京一连几日的行动，行程安排可谓是密不透风，此时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吃年糕或饺子，只能在车上简单的吃了些干粮，便匆匆的赶到了南京下关火车站。
此时的南京，距离上海那种国际都市，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这不仅仅体现在车站内稀疏的人流，也体现在火车站的规模乃至拥有的蒸汽列车数量。
众人的车队径直通过车站大门，停在了站台上面，很快便混与车站内天南海北的旅客一样，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
只是，这一行人的穿着都很讲究，加上身上各自携带着枪械和武器，个个走起路来皆是龙行虎步，自从进了车站后，便彷佛净街虎一般，让车站远近的混混和小偷们，瞬间都跑得远远的。
“咱们去6号站台！”
轻舟看了看车牌，带着众人穿过前面的站台，直奔六号站台旁的前进号蒸汽机车。
这列火车的车头看起来更大一些，通体的金属车头上，散发出浓浓的蒸汽机械风，两侧的汽笛不时喷出白色的水蒸气，显然已做好了发车的准备。
“走吧，去贵宾车厢！”
众人订的贵宾车厢，便提前上了前进号蒸汽列车，连番激战和奔波了两天两夜，杨猛几乎是无眠无休，哪怕强横如他，也终于感觉到有些疲惫。
“师叔，此行时间不短，还是好好休整一番吧……”
轻舟安排好了黄四海、李书文和佟千钧后，这才又派出手下前去餐车，商量着做些热乎的汤水和早食，给带着伤势的八极门人们补充下食水气血。
“那我便先休息一下，这一路便劳烦你了！”
“师叔客气，您要不等餐车的早食送来，吃过再睡？”
杨猛摇了摇头，随意的躺在了车上的真皮长椅上……
“到了我这个境界，两三天不吃饭也无妨，你且去忙你的，我自睡会再说……”
八极门众人上了车后，则是仍以黄四海为核心，在车厢内分别坐下。
老人家沉沉睡了一夜后，早上起来也感觉胃口大开，等到餐车上做好了汤圆和年糕，老爷子也笑呵呵的吃了起来……
咳咳……
“昨晚你又出去，是找到了那几个鬼佬武圣了？”
黄四海吃了几颗汤圆，便觉得甜得有些发腻，多亏李书文想到老人怕吃不惯，又搞来了两张熏肉大饼，这才让老爷子吃得开心起来……
“嗯，那个被您老扎穿了脚骨的鬼佬，被小猴子立毙当场，那个擅长枪斗术的，我与他打得不分伯仲，后来也被小猴子断了两条腿，唯有那个流里流气的鬼佬最奸猾，宁可跟佟千钧两败俱伤，及时的逃了……”
李书文回到医院后，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却已精神了许多，见师傅问起凌晨的事情，便简单的说了下那一战的结果。
“报仇不隔夜，痛快！”
黄四海闻言，顿时哈哈一笑，拍了拍李书文的胳膊，便半靠半倚的切歪在真皮座椅上，叼起了他的烟袋锅子，嘴里嘟囔了起来……
“昨晚上，老头子我又做了个梦......”
老人喉头滚动，瞳孔映出一丝略显迷茫的神采。
“那梦中，又见小猴子的真空幻境，只是不光有那奇怪的蒸汽机器，还有九层虚空高塔于星河中流转......”
“师父，您如今肉身伤重，气血衰败，这才思绪不宁多梦多思，不过借此机会，您刚好可以多体悟小猴子所说的五感六观之学，琢磨琢磨那虚空论……
李书文略一思索，便安慰着黄四海，而原本躺下眯着眼睛的杨猛，则睁开眼睛走到了老人家的身边……
“师爷，李师叔说的是，您此刻肉身虽然伤重，但精神仍处于半步虚空的境界，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正式开启心灵的修行，必然可以打破肉身枷锁，重返先天之境，届时肉身生生不息，这伤势恢复的速度也会加快……”
杨猛从刚刚两人的谈话中，已知道了黄四海的担忧，便借着这个机会，与众人又描述了一次，关于心内虚空的种种，以及打破虚空后如何面对真空幻境，听得王、韩、张及二马五位宗师点点点头，如醍醐灌顶……
座下的列车缓缓启动，而黄四海在睡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也让门下五大宗师若有所思……
“这世界的物质真实不虚，与先贤留下的心念之说，其实完全没有冲突和矛盾，只是我已老朽悟性不足，未来八极门能否光大，便看你们几个能否能够迈出那一步……”
哧……
呜呜……
蒸汽列车的车轮，在‘酷嗤酷哧’声响中，缓缓转动起来，窗外的景色也一点点向后倒退，众人见此也各自归位，抓紧时间休息，等到十几分钟后，火车已驶出了南京城区……
一片片绿油油的山野，随着已经犁出沟壑的田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随着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一条长长的青龙，从田地间穿越至山峦，并沿着地势起伏飞跃。
窗外飞速倒退的江南水田中，最多的便是辛勤劳作的农民，从南京至上海，这些农民无一不在忙碌，哪怕上海郊区的村庄里，也都随着天光大亮愈发热闹起来。
从郊区至上海市区，距离并不远，只需穿过二三十里，便是繁华热闹的公共租界……
不过，与日出而作的乡下相反，此时的公共租界在清晨时分依然十分冷清。
夜晚灯红酒绿，白日醉生梦死。
这便是上流社会的真实写照。
礼查饭店中的房客，自然是以当地名流、富商和国外鬼佬为主，在清晨六点的时分，几乎都处于沉睡之中，唯有顶层的贵宾套房，不仅彻夜无眠，甚至因为一连串的事故与情报，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滴滴……
滴滴滴……
臧子枫坐在办公桌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
“北边为何突然派洪述祖来沪？总不可能真的把希望放在应桂馨那流氓头子的身上吧？”
姜化云有些不解，为何上面行事如此不智，关键时刻派来如此废物，不仅被红楼捉住了行踪，出手刺杀，也让自己这边的隐藏变得愈发艰难。
“这人不仅不智，眼光也烂得很，只是南北政府，皆是草台班子上台，有时候大家比的不是谁更强，而是看谁更烂一些！”
臧子枫嗤笑了的讽刺了一句，然后接过了话务员翻译过来的电报……
“那个武进士哈景顺，已经派给洪述祖了吧？”
“嗯，接到洪述祖遇刺和武国栋断指的消息后，我便让哈景顺去了隐庐，临行时告诉他，那草包没有离沪，就不要再联系这边了……”
姜化云笑着回了一句，却见臧子枫的脸几乎皱成一团，表情不觉也变得有些凝重，“又有坏消息了？”
“凌晨时分，疯猴子带人潜入英国的亚瑟号护卫舰，以一记半步崩拳，生生打死了西班牙剑圣锡德……英国圆桌剑圣小亨利，也被他用太极捶劲打断了两条腿，如今生死不知，正在鼓楼医院紧急抢救……”
嘶……
姜化云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上的年糕都掉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这疯猴子竟然恐怖如斯，鬼佬这一次，顶级战力损失过半啊……”
“唐纳德与佟千钧两败俱伤，前者虽只伤到肩膊，但其离华之志甚坚，那魔僧无间弥陀，也于昨夜之后人间蒸发……”
说到这里，臧子枫的声音已变得十分苦涩，眼中也隐隐充满了一丝畏惧……
“刚刚的电报，疯猴子携八极门残部，于今早踏上返沪的火车，估计下午就会到闸北火车站……”
说话之间，臧子枫已清理起桌上的东西，所有的纸质信笺和电报，全部丢进了燃烧的壁炉中，开始销毁自己等人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姜叔，你去通知楼下的那些人，清理掉所有的痕迹，一个半小时以后，大家分散撤离酒店，去三号安全屋汇合……”
“这么多人出去，怎么躲过那些监视着咱们的暗子呢？”
姜化云将螳螂双刀插进了腰带，有点担心的问了一句。
“你亲自带人动手，能杀几个是几个，我会通知闸北火车站的人制造些骚乱，同时让码头的油耗子做出刺杀渔父的动作，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臧子枫展开一个胶卷，略微看了看，最后还是扔进了壁炉里烧掉，然后又从一旁拿出了个盒子，推向了姜化云的面前……
“现在的形势过于危险，这把枪您带在身上防身！”
姜化云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静静的放着一把崭新快慢机，也没有拒绝，随手拿了出来插进了后腰，然后才转身走出了套房。
“喂，船越小姐么，我有个重要情报，你应该会很感兴趣……不，我不要金条，我需要你帮我做件小事……”
臧子枫看众人收拾了半天，忽然昨晚船越灯子临走时，若有深意的笑容，想想还是抓起了电话，拨通了她留下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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