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小模样便知,该是又恼了他。
可是哪怕小娘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皇帝陛下对她依旧没有半分脾气。
谁让宸妃娘娘即便哭起来也是那般楚楚动人,尤胜神仙妃子,小嘴一瘪,便叫所有的帝王威严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或许这几个月被磨出了经验,皇帝没有马上开口询问。
先将他的娇娇儿轻轻揽进怀里。
不管为了什么,都得先哄了再说。
一手揽着她,一手替她拭着泪。
“不哭了好不好?对身子不好。”
皇帝的声音低沉轻缓,温柔到外人听了都会吓一跳的地步。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不耐烦说着“让她哭够了就好”的少年,后来思忖着“只可留苏氏女一命,不可使其侍宠生娇”的帝王,如今也会为她一滴泪而伏低做小。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初被章怀太子和越国夫人抱在怀里的小丫头蛰伏多年的报复。
她是来给他一个教训的。
过去的某个瞬间,皇帝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
佛经上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按道理,自母妃薨逝后,除了这条帝王之路,他不用再为任何人牵肠挂肚。
一展抱负,无人掣肘,原本也是元德帝想要的。
但偏偏来了一个她。
身无利器,毫无危险,却又将一朝帝王拿捏得死死的。
让他想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至于绑着自己的那根绳子在她腰间系着,亦或是被她的小手牵着,皇帝并不在意。
……
虽然元德帝这些年已经不需要再对旁人察言观色,好歹这份本事没丢。
单单是一个小眼神,就足以叫这位皇帝陛下生出警惕之心。
他深知,接下来每一句话必得小心谨慎,一个大意,就得被宸妃娘娘倒打一耙。
某只明面上乖乖由他抱着,暗地里竖起小耳朵忍不住还想挑刺的小绵羊:“……。”
想了半天,委委屈屈冒出一句:“你现在对我越来越敷衍了。”
皇帝:“......。”
真是防不胜防。
瞧着她哭红了的杏眸,皇帝既心疼,又觉得可爱。
“朕怎么舍得?朕就是在想你怎么又伤心成这样……”
毫无疑问,皇帝陛下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
一个“又”字成功让宸妃娘娘抓住了把柄。
听在耳中,就成了皇帝不耐烦道:“说的就是你,你怎么又哭了?”
这么一想,小珍珠掉得更多。
她怀着崽崽这么辛苦。
他还对她不耐烦。
这一哭,可是把皇帝陛下给弄得手足无措了。
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卖力哄着。
“娇娇儿,有司判罪也得有个罪名,朕若哪里惹了你,告诉朕好不好?”
任凭皇帝雄才大略,也想不明白,自己沐个浴的功夫,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谁料这句话一说出口,怀着小崽的宸妃娘娘直接炸毛,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明知道我说不出什么,还非得逼问,是不是就想说我没良心,看我愧疚!”
皇帝:“......。”
皇帝着实没料到,还能这样。
说完,阿朝自己也愣住了。
是了,宸妃娘娘很明白自己这回有些无理。
一面实在忍不住挑刺,但每挑一个,心里既心虚又有点小愧疚。
她晓得皇帝很好。
是她自己在挑刺。
控制不住的小情绪和内心的小道德感交织,阿朝心里很不好受。
可就在她想着,要是待会儿皇帝生气,她也得克制着让一步的时候。
却又被他重新抱进怀里。
他没有生气。
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一颤一颤的肩背。
皇帝依旧是那让人心安的口吻。
“是朕不好……朕不问了。”
阿朝听了这句,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的某道防线被彻底击溃。
反手抱住皇帝,一边哭,一边抽噎:
“不关陛下的事,陛下没有不好。”
“是妾……”
“肚子好大……走路要人扶着,睡觉的时候不舒服,想拉帘子都拉不到......”
“齐慎,我害怕。”
“怕得要命。”
妇人生子历来就是鬼门关,哪怕宸妃娘娘很期待自己的小宝,哪怕她即将成为母亲。
但她才刚满十七岁,怕疼怕苦,面对这样的事,怎么会不怕呢?
怕不能好好将小宝生下来,怕到时候会太疼,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