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顾秋望着缓缓倒下的科基，向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壁缓了一口气。
他听着从头顶不断传来的人群的吼叫声，尖叫声，以及宛如陨石降落在大地一般发出的声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一般来说这种恶臭的环境只会让他想要尽快离开，他却回想起了他在加入了惩戒局之后第一次执行任务那时。
那时候伊夜还在，苏尘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顾秋每次想到苏尘说他在尽力变得跟自己一样，内心就会觉得有几分可笑。
尽管是以前的顾秋，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般滥杀无辜，毫不顾其他人性命的境地，他很清楚苏尘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罢了。
这种残暴是白帝基因给他带来的影响，同时也是曾经体验过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的产物，是没能保护好那个人造人少女带给苏尘的愧疚和暴戾。
顾秋知道苏尘一定不需要多久就会知道缇尔已经死在了漆原律的手里，到那个时候苏尘如果彻底失控的话，也许惩戒局的人反过来还得制服他才说不定。
纳修曾经透露过，如果苏尘体内的白帝基因的部分彻底将他的人类基因给吞噬了，那苏尘可能会变成一头毫无理智的白龙。
至于在这个世界出现一条白龙会引起什么样的影响，那自然不用多说，惩戒局这种不放任任何穿越者出现的组织肯定会联合起来把这条狂龙给宰了。
所以顾秋现在能为苏尘做的事情可以说已经近乎没有了，他阻止不了苏尘去找到漆原律，也阻止不了苏尘从他那里知道缇尔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苏尘能否活着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顾秋就这样待在下水道内，短时间内没有出去，因为他清楚外面的战斗传出的余响还没平息下来，如果他出去可能也会被波及也说不定。
这样大场面的战斗，光是死亡的人可能就已经超过数十人了，更别提受伤的人。
顾秋不知道为何感到心中有着些许的愤怒，换做以前他只会觉得这和自己无关，换做现在他不知道为何似乎能够想到，比如漆原铃或者墨染此时正在这条街道上逛街，然后被他们战斗的火焰给波及到，当场死在了这里的场景。
这种共情心在很久以前就被顾秋抹杀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但似乎从纳修那里取回了情绪后，他开始渐渐能体会到悲伤和愤怒是什么感觉了。
当一开始顾秋看到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他还没想过场面会演变到这种程度，他本以为苏尘应该会控制好力度，但事实上，场面已经失控了。
光是听着从天空中传来的震响以及龙的吼叫声，就可以想象出一片火海从天而降的画面，两条魔龙在空中狂舞着，似乎是在比拼着谁的力量会更加强力。
他现在出去也许还可以拯救几个人，顾秋突然这样想到，但这样无疑跟自寻死路差不多，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他们战斗的余波中存活下来，更别谈别人的性命了。
“对，所以，他们就因为那两条蠢龙的自私丧失了性命，这就是力量.....”
阴暗的下水道中，纳修的声音在顾秋耳边响起，顾秋似是感到了些许疲惫，背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顾秋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双脚，他冷声回道，额前的发丝遮盖住了他的双眼。
“呵，我想说的是什么呢，当你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观看着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肆意屠戮着暴虐着这个世界的‘神明’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你往哪个方向改变？”纳修并没有出现在下水道中，只是他的声音一直缠绕在顾秋耳边。
“这些都与我无关，不是吗......”顾秋回道。
“不对，不是和你无关，只是你无能为力，仅仅是你无能为力而已呀，顾秋先生.......”纳修戏谑地回道，“听听这些美妙的声音。”
下水道上方那个开口猛地传入了一道灼眼的火光，仿佛就像有人在外面扔了一道赤色的闪光弹，随即是一个小女孩的惨叫声，以及一个母亲的哭声，可这些都在火光中化为了虚无。
“闭嘴......”顾秋微微蹙眉地回道。
“怎么，让你恢复情绪之后你捡回了那无聊的正义感吗，醒醒吧，这个东西只会让你变得虚伪，再让你变得容易击溃，一个不受束缚的人才会是最强的，这些东西只事庸人用来束缚自己的道具。”纳修呵呵一笑地说道。
“告诉我，怎么才能阻止他。”顾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嗯.....”纳修困惑地哼了一声，随即讽刺道：“答案那不是当然的吗.....”
下水道的阴影那边，顾秋仿佛能够听见一只巨兽的低吼，他好像隐隐从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我想变得更强.......”顾秋说道。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顾秋先生，你必须要变得更强，变得比现在强上百倍，千倍，万倍，直到能够统治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我再来收割走你的灵魂.....”纳修癫狂地笑了起来。
“现在我应该做什么？”顾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试图不让自己听见从上方传来的惨叫声和哭声。
“嗯，我正好有一张通往变强之路的门票可以递给你，我觉得你肯定会很享受这个过程的。”纳修的语音落下。
顾秋突然挑了挑眉地望向下水道的污水，眸中满是震惊。
倒映在水面之上的，是它的双眼。
下水道的阴影之中，一只比普通狮子大上了十倍左右的庞然巨物猛地从中窜出，它向着顾秋张开了那张血色大口，在顾秋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将他吞入了其中。
“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你变得暴戾，从而失去自我，这就是问题的答案，也是你那个好朋友现在的状况。”纳修意味深长地说道，下一瞬，顾秋就失去了意识。
......................
.....................
我已经死了吗.......
等到顾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于一片荒漠之中，他刚从沙地上起身，数道长矛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顾秋冷静地左右扫视了一圈，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是几名身穿着古铜盔甲，戴着头盔，手持着铁矛的士兵。
“别反抗，不然会死，这里可不是梦境。”纳修的声音在顾秋耳边响起。
顾秋发现自己身体的力量几乎已经枯竭，这时就算维持站立着都已经很勉强了，再加上纳修也是让他不要反抗，所以他也在脑子里产生什么反抗的想法。
事实上就算纳修不说，他也会先退一步来观察现在的情形，但把自己的性命随意地交在别人的手里还是太危险了，要是这群士兵哪个手滑了一下，他的性命可能就走到终点了。
这群士兵用听不懂的语言在讨论着什么，顾秋不清楚自己举起双手什么的在他们这里是否意味着投降，所以就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
下一秒，顾秋的头部背后传来一股巨力，让他本就有些模糊的意识再度昏沉过去，几只长矛从他脖子上离开，他整个人顺势倒在了沙面上。
还可以感觉到脸庞被沙子刺得有些微妙的痛感，但他的眼皮已经沉重地睁不开了，有一名士兵伸出脚踩了踩他的背部，确认他是否真的昏了过去。
“对，我喜欢乖孩子，这样就好......”
纳修戏谑的声音还回转在顾秋的耳边。
顾秋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铁网，他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上正捆着铁链，附近看样子像是一座牢房。
牢房里有一名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看见顾秋醒来，用顾秋听不懂的语言在说些什么。
“去走一遍那个恶魔走的路，理解他的痛苦，获得他的力量，从绝境中存生，从绝境中觉醒。”纳修就像是游戏旁白那样地在顾秋耳边说道。
尽管顾秋见不到纳修的身形，但也已经被烦得够呛了，但这时候如果没有纳修的引导，他就更加无法认清自己身处于哪里了。
“纳修，这是什么意思，回答我......”
顾秋眸中掠过了一丝怒意地低声问道，他记得自己在昏去前最后的记忆是，在莫甘特一条街道的下水道里，被一只庞然巨物吞入了腹中。
他望向跟自己待在同一个牢狱的那个男人，无数灰色的情绪气泡漂浮在男人的身旁，男人的眼角已经满是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安然的老僧，顾秋却清楚这种平静的背后是深刻的无法磨灭的绝望。
他并不能听懂男人的语言，所以没有先试图和这个男人交流，只是凑近了铁网，看向了外头。
这是一座牢狱，走廊两侧都是紧接着排列的牢房，身穿着盔甲，头戴白色头巾，手中持着冷兵器的警卫在走廊上镇守着秩序。
纳修似乎并没有再回复顾秋的意愿，不论顾秋在脑中如何呼唤，纳修都是装死一声不吭，顾秋估计此刻纳修正躲在梦境空间里偷笑着。
不管怎么样，只要到了夜晚，进入梦境空间后顾秋就能够再次见到纳修了。
先静观其变好了....
顾秋这样想着，靠着牢房的枪毙坐了下来，牢房里并没有布置着床铺，可能是为了节省经济，也有可能是因为造这座牢狱的人根本不觉得这里的犯人有权利享有睡在床铺上。
顾秋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受纳修这样折腾了，那个魔鬼的脑子里有什么奇思妙想是他难以勘测的，凡人怎么能够理解神的思维。
更何况这是一个疯癫至极的神。
顾秋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此刻还是疲惫无比，B级的综合素质体质根本无法发挥上用场，如果是平时，就算他空手肉搏也已经能打倒不少普通的敌人了。
至少只是拿着一把冷兵器的警卫还是可以打倒的。
顾秋打算等到夜深人静后，就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唤出阴影巨爪，自己的魂具，以及独立空间，如果这三样都能够唤出来的话，那他的战力基本是没有折扣多少了。
让他比较担忧的是那把暗星手枪似乎留在了那个下水道里，那是他刚花了1000点积分购买的装备，怎么也有一点小心疼。
不过现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也没时间去思考那么多。
周围那个男人似乎在向他搭话，顾秋睁开了双眼，冷淡地看向他。
男人用顾秋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顾秋也没有多想，试图用一些简单的容易理解的手势告诉男人自己并听不懂他说的话，然后再哼了几声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
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顾秋，也用着简单的手势回应着顾秋：“你是外面的人？”
这个手势大概是这样的意思，结合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男人应该是在说你是不是从外面来的人，你是不是异乡人这样的意思。
顾秋点了点头，随即双眸一缩，他似乎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去走一遍那个恶魔走的路，理解他的痛苦，获得他的力量，从绝境中存生，从绝境中觉醒。”
顾秋喃喃着纳修刚才在他耳边说出的话，再结合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身旁这个男人的行为。
“漆原律.......”顾秋眉头紧锁着，监狱里黑压压一片的绝望情绪瞬间向着他靠拢而去。
毫无疑问，这里是漆原律曾经待过的地方，角斗之塔，顾秋现在经历的事情是漆原律曾经也经历过的事情。
但肯定会有所差别，因为顾秋的处事方式以及了解的信息和当时仅仅十三岁的漆原律来说简直是天壤地别。
“从这里活下去，然后我会给予你力量，向我证明你自己。”
纳修的声音再次从顾秋耳边响起。
“你是在跟我说吗.......”
顾秋沉默了片刻后，在脑中略带蔑意地回道。
“那当然，我还是很信任你的顾秋先生，不过你还是得小心点，这里的怪物可都是会吃人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