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阳脸色惨白地坐在床上,灰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屋子唯一的一扇小窗户用锈迹斑斑的铁柱焊得死死的,几缕惨淡的月光透过铁栏斜斜地投射在水泥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屋里除了这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四壁都是剥落的墙皮,角落里结着蛛网。
这是文崇县纪委羁押留置人员的地方,他也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关在这里,冰凉的金属床沿硌得他大腿生疼。
甚至他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公安局的人从家里带了出来,当时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就被粗暴地按在墙上戴上了手铐。
可是前半个小时的时候他才刚刚收到丁桂生的信息说一切顺利,冯一新已经上了四楼。
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信息此刻仿佛还在他眼前跳动。
当时他的心还在欢呼雀跃,想着冯一新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的样子。
怎么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就变成了这样?何明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这个半个小时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死死攥着有些潮湿的床单,指节发白。
按照郑海建的布置,又有他亲自坐镇根本不可能出现问题。
最让他心里发凉的是这些带走他的警察他一个也没有见过,甚至证件都没让他看,就粗暴的把他带进了车里。
那些陌生面孔上的冷漠表情让他不寒而栗。
这种风格让他想到了一个人,明州市副市长向元明。
这些警察的做事风格跟向元明一样粗暴,动作干净利落得令人心惊。
但是市局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文崇,现在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他无所知。
他竖起耳朵想捕捉外面的动静,却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他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何明阳猛的抬起头,后颈的肌肉绷得生疼,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辛慕板着脸走了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面的工作人员给他搬了把椅子放下后又立刻走出去关上了门,锁舌扣入锁扣的声音格外清晰。
看着何明阳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辛慕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在椅子上坐下时理了理西裤的褶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打开后锡箔纸发出细碎的声响,他递给了何明阳一根后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亮。
要是放在以前辛慕给自己点烟他肯定会受宠若惊,手心出汗的躬身接过。
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满心的苦涩,烟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却尝不出往日的醇香。
“我没有让人记录,就咱们两个聊聊,你想说的话就说,不想说抽完这根烟我出去换别人进来,你好好想想。”
辛慕坐在那里把玩着烟盒,拇指摩挲着烟盒上的烫金字体,淡淡的说道。
何明阳颤抖着手把烟送到嘴边,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吐出一个颤抖的烟圈,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上的一道裂缝。
辛慕也不着急,只是沉默着看着何明阳,手里不停转着烟盒,塑料薄膜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何明阳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直到一支烟抽完,他猛的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的碾灭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辛慕说道:“你想聊什么?”
辛慕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讽刺的纹路:“何明阳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做什么无用的试探了,既然敢把你带到这里,卫民书记又派我过来,你就应该明白你已经没有希望了,你还指望张文鑫能救你?”
“我实话告诉你,张文鑫今天下午已经回到明州了,可是又有什么用?”
辛慕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在明州能一手遮天吗?”
“如果他真能一手遮天的话你就不用说了。”
“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何明阳心里。
“说,到时候移交检察院的时候我可以帮你说说好话,给你个认罪态度良好的评价。”
辛慕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
“不说,也没事,无非就是多判几年。”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一支烟已经抽完了,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三。”
辛慕竖起三根手指,然后突然收起。
“你没机会了,再见。”
辛慕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吱吱”声。
何明阳表情错愕的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
你踏马的三秒钟就是嘴里说个三?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等一下!”
何明阳有些焦急的叫住了辛慕,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细。
辛慕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瞬即逝,然后转身看着何明阳问道:“想说了?”
何明阳无奈的点点头,肩膀垮了下来:“想说了。”
辛慕重新坐回椅子上,皮鞋尖轻轻点着地面,盯着何明阳问道:“这次为什么要设计陷害冯一新,天地嘉园的事都有谁参与了,文崇商业街的拆迁改造都有谁从里面拿了钱,这些问题你想好了在回答。”
“如果你敢骗我,就想想后果,现在这栋楼里可不仅只有你自己。”辛慕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辛慕的话总算是给了何明阳一个重要的信息,不出所料,郑海建他们全都被抓进来了。
何明阳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何明阳咬了咬牙,下唇被咬出一道白痕,看着辛慕说道:“设计陷害冯一新的事情我不知道,是陈海峰跟郑海建两个人计划这么做的。”
“虽然我跟冯一新工作上有些矛盾,但我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我是一个谠员,我也一直在以谠员的标准要求自己。”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