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岩听到青坠长老的话语，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青坠长老自嘲的笑了一下，最后一点萦绕在心头的不忍也烟消云散。
魔道之中本就亲缘寡薄，青坠长老和冷岩之间的关系，也只有青坠长老记忆中那个沉默而安静的孩子。
当年，雪倾意被作为贡品送到鬼哭海的时候，冷岩的母亲只有十多岁，却是雪氏一族中少有的想要帮她的人。
“我之前愿意帮你，只是因为你的母亲。”青坠长老叹了口气，为自己这些年的想法感到无奈。
“母亲？”冷岩愣了一下，记忆中的母亲只是一个沉默而单薄的影子。
和能够护着家族血脉的父亲不同，母亲的修为很低，能够嫁给父亲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在落雪国灭国的那一天，冷岩的母亲就选择了自刎殉国，作为雪氏王族和整个国家一起走向毁灭。
“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小十一其实是个好孩子。”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但也像普通人一样怕疼。”
青坠长老对于那个妹妹的记忆其实不多，因为她在王宫之中的确没什么存在感，雪倾意给出的那一点照顾，也只是因为觉得那个妹妹和母亲有些相似。
“能够活下来，谁会想死呢？”
而且还是需要自己下定决心的自杀。
冷岩不明白青坠长老在说什么，当时那个情况，家族的力量只能够护住他们兄弟几个，没有余力把只有炼气期的母亲带走。
而亡国之后，作为雪氏王族会遭遇到多么不堪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例子。
母亲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青坠长老知道冷岩不明白，所以她才笑自己之前也没想明白。
虽然自刎是小十一自己选择的结局，但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被放弃了，不是吗？
雪氏王族不会在乎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冷家在危急关头也只会在乎冷家的血脉传承。
就连小十一的亲生儿子，不也没有对自己的母亲有多少思念吗？
冷岩要是能把对雪衣一半的心思拿出来放到小十一身上，青坠长老无论如何也得护着小十一最后的遗留。
所以，还是只有拥有力量才行啊！
冷岩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转头一看，发现雪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边。
雪衣的手中握着一块碎石，决然而果断的把那块石头顺着伤口刺入了冷岩体内。
不过，冷岩虽然在万鬼窟受刑，但是他依旧是金丹期的体质。
哪怕冷岩现在修为倒退，又身受重伤，也不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雪衣能破防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雪衣一边哭着道歉，一边把手里的碎石往下插。
“表哥，对不起。”
“可是我好疼啊！”
雪衣哭的满脸是泪，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是冷岩永远都无可奈何的存在。
“表哥，我好疼啊，让我杀了你好不好？”雪衣哭到几乎哽咽。
冷岩眼中的光完全熄灭了，万鬼噬心的刑罚都没有让他放弃，但是雪衣的举动却让他真的伤了心。
“雪衣，不要相信她们。”冷岩说话艰难。
但是在鬼哭海这么多年，冷岩很清楚，青坠长老对雪衣的那句话只不过是欺骗。
只是，雪衣不这么想，对他来说，这句话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表哥，你忘记冷将军的话了吗，你在他面前发过誓要照顾好我的。”
雪衣的话让冷岩想起了当初的事情，父亲在和追兵同归于尽之前，的确要求他奉行冷家的职责，照顾好小皇子。
冷岩和雪衣自幼一起长大，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冷岩会是雪衣继位后最忠诚的将军。
但是王都的陷落，让命运拐了一个弯。
国破家亡之后，两个半大的少年跌跌撞撞的活着，冷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想要效忠的君主变了心思。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以合欢宗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雪衣的时候吧！
见到雪衣之前，冷岩本来是生气的，他们之前商量好去投奔鬼哭海，结果在经过合欢宗的地盘的时候，雪衣不告而别。
但是，那个一身红衣，眼波含情的青年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冷岩除了陌生感之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冷岩知道，他动情了。
想到这里，冷岩身体内突然有了力气，他没有在乎雪衣手上的动作，只是支起身体，在雪衣惊愕的目光中落下一个吻。
可是，雪衣下一刻的动作却让冷岩愣住了。
雪衣捂住嘴，似乎要呕吐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他眼中极致的厌恶和恨意。
“冷岩，你怎么不去死？”
雪衣直接将手塞进冷岩身上的伤口中，颤抖的手指似乎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感觉。
冷岩看到雪衣的疯狂与恨意，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神情。
他闭上眼睛，撤去身上最后的防护，放任雪衣用手挖出他的心脏。
雪衣的双手沾满鲜血，一张美丽的面容如同恶鬼一样扭曲，他捧着还在跳动的心脏，喜悦的看向青坠长老。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承诺过的。”
青坠长老看着这一幕，静静的笑了。
她是答应过，只要雪衣杀了冷岩，她就让雪衣活下来。
只是有些时候，直截了当的死亡反而是怜悯。
“你要做什么？”雪衣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眼中流露出恐惧的色彩。
“我只是把你父亲当年做过的事情，重新再做一遍而已。”
两百多年前的那十个王族女子，最终挣扎着活下来的只有青坠长老一人。
但是，那段时间的经历，对于青坠长老来说，仍然是不愿回想的噩梦。
远处是一座精致的建筑，远远的就能闻到甜腻的脂粉气息，还有隐隐传来的丝竹声。
青坠长老垂下眉眼，看着雪衣那张美丽面容上熟悉的五官，眼中露出了属于魔道之人的疯狂。
虽然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魔道之人哪有不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