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然精致眉宇微微半蹙，他定了半晌，这才抬眼看向时钰。
她背着双肩包，神思游移。
江淮然提拎起背包带，轻微动作，时钰稍稍回神，顺势脱下背包。
“时钰，我们去休息吧。”
他转瞬换上乖甜笑容，这次没有敏感和不满她的不专心。
路过一座雕像，周遭围了几个工作人员，似乎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时钰瞥了几眼，没看清楚，江淮然已经牵着她到前面去。
电梯服务生：“请问二位几层？”
江淮然递出身份卡：“顶层。”
刷完身份卡，服务生毕恭毕敬递回黑色卡片，并在电梯到达后道：“顶楼已到，请二位在房间稍作休息，烟火盛宴在两小时后开始。”
顶楼是大平层，落地纱窗呈两侧拉开，一眼望到外面天空，一侧云白，另外一侧晕染橙黄。
太阳正在落山。
“时钰。”
他轻轻喊她。
走了一路，她一直在走神。
本来心绪平淡，却又在此刻暗自抿唇，他放好背包，开始生闷气。
时钰“啊”一声，视线聚集眼前，她站在沙发后面，江淮然则坐在沙发上，留给她一个孤冷后背。
他不停按着遥控器，啪啪作响。
大屏幕上监控画面切来切去，时钰看到熟悉的面孔，当即上前握住他手上的遥控器，另外一手捧他下脸，像在安抚即将喷发的火山，轻慢抚摸。
江淮然很受用，他唇角下意识上扬，侧脸蹭她温热手心，温吞吞地，外翘眼睑随着眼睛瞥动，缓慢眨两下，七分听话，三分懒散的意味在其中。
但监控一定格，他眉头当即半拧，厌恶极了：“他恶心。”
监控中央，二楼观赏厅，夏承年轻才俊，在社交场里谈吐风雅，显然春风得意，游刃有余。
时钰往下睨江淮然，只看到微乱发顶和他翘长睫毛，“嫌他恶心，还把他放进来？”
“当然是要他陪葬啊。”
江淮然不以为意，蹭够了，就抓着她的手指啃咬。
下口力道咬得时钰有些疼，她一掌拍开他的脸，“他，之前怎么欺负你？”
以至于，让人家断子绝孙。
江淮然目光锁定监控，扔掉手里遥控，抱着手，语调充斥厌恶：“他手底下有一个儿童组织，不仅为己用也为他用……他之前。”
他咬唇：“利用蓝婧，让她抛下我……木施把我抓起来关到小黑屋，这个恶心的贱夏承，他想……他想……”
“可恶可恶，烦死了，恶心的垃圾恶心的垃圾。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为什么都要来烦我。”
他烦躁不安，呼吸错乱起伏，目光染上愤恨。
……没关系，今天让他烦恼的东西，全部都要死光。
“然后呢？”时钰单手撑下巴，随心所问：“他得逞了吗？”
“当然没有！”江淮然笑了一下，“许青阿姨把我救出来了。”
时钰一愣，许青……？
江淮然转身，双手交叠在一起，他趴下去，头顶悬起来一根乱呆毛，样子特别乖巧。
他说：“可惜许青阿姨生病，早死了。”
“你今天，透露有点多。”
……尤其是，正常得不像真的。
“这样，是因为我和时钰都快死了啊。”
“时钰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话说回来，”他无聊似的，食指点了点沙发背台，扮作无意：“你呢，时钰，你的故事。”
“……”
时钰顿了几秒，目光平淡，直言：“我的故事挺简单，无聊无喜无趣，透明平凡空白，我没有什么值得赞颂和讲述的。”
“除了和你。”
末尾一句，突兀也惊耳。
江淮然眼睛微微瞪圆，手指停止了敲击……
她接着又笑道：“而你，将成为我的荣耀。”
……荣耀……
是什么意义上的——荣耀。
他来不及问为什么，甚至刚张口，便瞬间迷失在她真诚的吻里。
他听见她说：“江淮然，喜欢吗？”
他的脉搏急剧加快，羞耻和恼意燃烧更旺盛。
耳膜仿佛在抨击鼓点，她嗓音闯进，一字接一字，清晰明亮：“你心跳好快啊……很喜欢吗？”
“你的脸和手，好烫。”
神经一团乱麻，他已经陷入火山岩浆，躯体和灵魂高度碳化，不断燃烧，直至殆尽……
最后一句，她语气沁足得逞：“让我杀了你吧。”
两道呼吸忽近忽远。
江淮然眸子潋滟，一边舔舐水色红唇，兴奋酿到极致：“好啊，时钰杀我。”
他满脸都是期待。
时钰兴致缺缺松开他的唇，淡灰色领口被他抓出许多褶皱，她挑起他喉结处的水晶十字，“你邀请了多少人来参加盛宴。”
“七百二十二。”
“欺负你的人，这么多……？”
江淮然食指放在唇间，两颗梨涡挂在颊边，“嘘”一声：“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哦……”
他仰起头，神情一概温和，清明眸眼和她对视。
时钰秒懂。
……他在逗她。
时钰干脆翻找带来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本皮质笔记本，她拿在手里冲他晃两下，笑道：“722。你外公的笔记本里恰好有这些人的名字……至于另外一本，我也是托人从唐家带来南江，还没来得及看。”
“好聪明，不过，时钰还是少碰外公的东西，很脏。”
说着，江淮然扯出她手里笔记本，扔到桌面一角，他随手抽几张湿巾，眉眼压得有些沉，擦她手心的力道却很轻柔。
“七百二十二条人命。”
她忽然说，江淮然听此抬脸，撞上她认真神色，她轻轻抿唇，垂着头：“你担得起吗？”
他哼哼直笑：“成为人们口中不得好死的恶魔，这样简单的罪名，我担得起。”
“况且，我要杀的从来都只是罪人。”他捏起桌面笔记本封皮，有些嫌弃：“这些人可比外公还要恶心和丑陋，我杀掉他们，对我，对和我一样被欺负的别人，是好事呀。”
“他们认为我有罪，可有些人眼里我就是堪比神明的存在啊。”
“时钰，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
江淮然愣了愣，唇部笑意滞泻，连带着眼神莫名困惑几分，他纤唇轻启，白齿咬住一根手指头：“时钰，这是你第一次肯定的赞同我。”
他长腿交盘于沙发上，手肘微微弯曲，顶靠沙发扶手，头部顺势歪了歪，懒懒散散的姿势，令他身上清透少年感多了些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