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李元胤旁边的朱万化眉头高蹙,用一种无比沉静的语气冷声道:“就是因为大部分将领,尤其是高级将领觉得难以击败清军,进而畏手畏脚,处处受限,最终才招致惨败。”
李元胤惊诧的看着朱万化一眼,顿时沉默了下去。
朱万化站起来,沉声道:“东虏战力是强,但出征的十三万大军中也不乏精悍能战者。最重要的,东虏有多少人口,我大明有多少人口?若打成长期消耗战,先扛不下去的绝对是东虏,而非他们。但事实上,从最开始到最后,洪承畴一直在拖延,能不与东虏交战就不与之交战,能少与之交战就少与之交战。在近一年时间内,空耗粮草军饷。未战而先怯,这才是松锦最终惨败的根本原因。”
坐在右边一侧的黑明孝摇着头站起来,“朱营哨所言未免偏颇。由于我军与东虏相战败多胜少,对其心怀恐惧者不止有将领,还有诸多士卒。其中当然也不乏敢于东虏相战的勇士,但其中比例有多少?要打成消耗战,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充足的粮草和后方的支持,另一个是有经得起消耗的敢战精锐兵卒。而这两个条件在我看来,都不存在。”
朱万化出言反驳道:“你说的对。要打成长期消耗战,需要满足你说的那两个条件。我所不能同意的是你觉得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事实上,从决议出兵后的近一年内,陛下都在全力支持洪承畴。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兵力,都在源源不断的送向辽东。你所说的不足,那也是一年多后的事情。而这一年内,洪承畴在干什么?”
朱万化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你说的第二条,则更为可笑。敢战精锐士卒从来不是养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只要不断的打下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普通兵卒变为精锐兵卒。但首先,要将领敢战,其次才是士卒敢战。”
黑明孝看向朱万化,“朱将军,我听闻你曾招募乡勇,平定许都之乱。我想请问,当时许都手下有多少兵卒,披甲率多少?”
朱万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选择照实说,“当时许都裹挟百姓无数,有大约五万之众,其中主力也就大约万人。他仓促起兵,也只攻陷数个县城,士卒披甲者也就数百人。”
黑明孝点了点头,“问题就在这里。一个小小的许都什么都没有,就能鼓动那么多人攻陷县城。为何?因为有领头的。而十三万大军也同样需要领头的,只要领头的取胜,后面的就会士气高涨,就敢跟着他们上。反之,一旦领头的战败,而且是持续不断的战败,后面的就会变的畏缩不前。”
朱万化面露疑惑,“你是说当时我军缺少领头的?”
黑明孝点了点头,“当时十三万人马各有所属,每个将领都将手下兵卒当成自己的私兵。而其中,各个将领的家丁乃是最敢战,也最为忠诚者。若这些家丁损失过大,关键时刻靠谁顶上去作战?靠那些平时就被克扣军饷的兵卒?在家丁损失殆尽后,他们不一哄而散就算好的。”
看朱万化皱眉不语,黑明孝继续道:“现在大明将领基本上人人养家丁,就是因为底下人太不中用。而要与东虏交战,要让家丁带头作战,其他兵卒为辅助,靠着人数优势取胜。而若把那些敢战的家丁当成消耗品,和东虏拼。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无人敢战,局势更加恶化。最重要的……”
黑明孝顿了一下,接着道:“八个总兵,家丁各有归属,谁又愿意拿自己的家丁与敌相拼?若我记得不错,最开始洪承畴就选定现在的平辽侯吴三桂为先锋,而且取得了一些战果,但其他总兵却坐看其在前方作战。等到后来,连吴三桂也不会主动出兵与东虏相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