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瞎了眼,是心坏。”赵爱民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怜悯,“你爱在屋里吃瓜子扔瓜子皮,我不管,但你要是再撒泼,就别怪我翻你那破房顶,看看你藏了多少别人的东西。”
这话一出,贾张氏全身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人一巴掌打醒了似的,什么也不说,转身一拐一瘸地进了屋,把门摔得震天响。门后隐隐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还有低声骂骂咧咧的咕哝。
院子里重新归于安静,但那股子火药味却像是压在空气中,丝毫未减。
赵爱民站在老槐树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早已盘算开了:这贾张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还得找碴。下一回,她要是再敢翻天,自己也不能再手软了——这一次不过是试探,下一次,怕是得真动真格的。
贾张氏一连三天都没踏出屋门,四合院里静得反常。平时她那副拿腔拿调的嗓门总能在清晨与黄昏间穿堂过巷,就像钟点似的,久了竟也成了街坊习惯的一部分。可如今这寂静反倒像一口封了的井,谁都知道,井底有水,但没人敢往里探。
赵爱民也不再主动出击。他不是怕,而是知道,有些人最怕的不是吵,是冷。越是不理她,她心里越像猫爪似的挠得难受。他知道贾张氏的脾性——她这三天不是认怂,而是在憋着,在琢磨,等着翻一局。
果不其然,第四天傍晚,天边一层晚霞染红了老槐树的光秃枝头,西风一阵阵从院门灌进来,卷起落叶打着旋儿。赵爱民刚扫完院子,正收起簸箕,忽听身后一声清咳。
“哼哼。”那声咳不重,却带着刻意压低的力气。
他不急着回头,拍了拍裤腿的灰土,淡淡问了句:“哪阵风把你吹出来了?”
贾张氏的脚步从屋檐下挪出来,像猫儿试探泥水似的,她披了件旧棉袄,头发也梳得比往日整齐,脸却没擦粉,倒多了几道因睡不好熬出来的青纹。她看着赵爱民的背影,眼里浮动着一丝不甘的火苗。
“赵家,我今儿不是来吵的。”她声音不高,但带着硬撑出来的平稳,“那天的事……算我贾张氏眼拙,误会了你。”
赵爱民转身,眉毛动了动,不说话。
贾张氏见他不搭腔,心里发虚,却又强撑着:“我说这话,你也不容易……那瓜子事,过去了。院子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也别太较真儿。”
“较真?”赵爱民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她脸上,“你一口一个‘偷’,我脸往哪搁?你说过去就过去了?”
贾张氏的脸抽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眼神往地上瞟。
赵爱民忽地跨前一步,那步子不大,却带着股压迫感:“你不是来赔不是的,是来打听我打不打算再追究吧?”
“你别欺人太甚。”贾张氏嘴唇一抖,终于回嘴,声音却还是低的,“我低声下气认错,你还想咋的?”
“低声下气?”赵爱民一挑眉,嗤笑一声,“你这副样子,是想再试我底线。”
这句话让贾张氏的心猛地沉了几分,她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硬话,只是狠狠盯着赵爱民,像要把他瞪出个窟窿来。
“你不想吵,那就别来挑事。”赵爱民扛起簸箕,转身就走,“真要认错,就拿行动说话,别靠一张嘴。”
贾张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心里翻江倒海。她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信自己真斗不过他。赵爱民这人,嘴上功夫硬,心里却拎得清,若是从正面下手,十有八九碰壁。可要是换个角度……
她忽然想起东屋的秦家媳妇儿,说起过赵爱民最近常往外跑,说是托人办事还送礼。贾张氏眼珠一转,心头便有了主意。
当晚她没再出屋,但厨房却久违地飘出了一丝香味儿。她煮了锅小米粥,还炒了盘咸萝卜干,那味儿淡中透着焦香,不浓烈,却飘得四处都是。她故意敞着窗子,锅盖也不盖,半个四合院的人都能闻见。
赵爱民关着门,坐在炕上,翻着手头一张折叠得起皱的纸,那是他托朋友捎来的介绍信草稿,还没定稿,想再改几句。可那股咸萝卜干的香味一飘进来,他喉头一动,腹中竟“咕噜”一声。
“啧。”他皱眉,将纸压进抽屉,起身倒了杯水灌下去。可那香味却像不长眼似的钻进他鼻子里,一点都不走。
外头贾张氏却在门边来回踱着,一脸笑意地自言自语:“哎呀,这粥煮得真好,就是没人一起吃,怪寂寞的……要是有人来敲门说‘张婶儿,给我盛一碗’,我肯定不推辞。”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屋听见。
赵爱民嘴角抽了一下,知道她这是故意的。他忍着没出声,重新坐下拿起信纸,强行让自己沉下心,但笔尖却几次划错——那股咸香还在,透着一股子挑衅与算计。
这老妖婆……他眼神冷了几分,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她果然没打算就这么罢休。现在套近乎,不过是新的开局。她要真只是耍嘴皮子,那还好对付。可要是动起脑子来——那就得另做打算了。
贾张氏眼见着赵爱民始终不出屋,咸萝卜干香味飘了一屋子,半晌也没把他勾出来,心头气得直咯噔。她把锅盖“啪”地一声砸回去,火气顿时往上蹿,鼻尖一阵发热,连炕上的破棉被都踢翻了。
“臭石头一样!一点人情味没有!”她低声骂着,又狠狠拽了自个儿头发一把,脑袋瓜子里却早已飞快转起念头。
她知道,赵爱民吃软不吃硬,她若正面扑上去,顶多换来一句“让你回屋吃去”。可要是换个法子……绕个弯儿,给他点难题出出,他自己就得来求她。
主意一动,她便抬手捞起一只老茶缸子,里头还残着点上午没喝完的凉茶水,顺手往锅灰堆里一扣,又瞟了瞟灶台上的萝卜干,眉头拧得像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