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楼看完卷宗，又听黄夜细细讲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面色一直阴沉沉的。
黄夜见状，心头一跳。
大人动怒！
只怕明家继子不会有好下场。
他也见不惯明家的做派，保继子，将亲儿子推出来顶罪，明老头糊涂透顶。此案办成这样，更是荒唐透顶。
他只是狱卒，能耐有限。没人过问，就当不知道。既然陈狱丞问起，他自然要如实告知。
陈观楼站在牢门前，盯着牢房里的犯人，沉默片刻，才出声问道：“明强，你甘心吗？”
明强有些恍惚。
黄夜悄声说道：“启禀大人，小的怀疑犯人明强服用了毒药。自从进了天牢，一直恍恍惚惚，很难集中注意力。问什么，都是答非所问。”
言下之意，有可能伤了脑子。
陈观楼问黄夜，“何以见得服用了毒药？”
“丙字号有个狱卒，跟明家离得不远。据他说，明强以前不这样，虽说不受宠，但他读过书，脑子还挺好使。就是一个正常人。现在的明强，显然不正常。”
的确很不正常。
他们聊得起劲，牢房里面的明强，却没什么反应。
好似大家聊的内容，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恍恍惚惚，脑子糊糊涂涂。
陈观楼走进牢房，手放在明强的脑袋上面，“明强，能听见我说话吗？”
明强的脑子好痛，令他痛不欲生。
他双手抱着头，烦躁的大喊大叫，“滚开，都滚开。放开我，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什么？”
“我没罪！我是无辜的！”明强面容扭曲，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妄图挣扎脱离控制他的力量。
陈观楼放开了对方。
明强瞬间缩回墙角，浑身冷汗，身体抽搐。
“去将穆医官请来。明家住在城外？”
“对，住在城外大槐树村。”
“刑部哪位大人，跟明家是亲戚？”
“准确的说，是跟明老头后面娶的婆娘是亲戚。好像姓佘。”
佘大人！
哈哈……
陈观楼冷冷一笑。
佘这个姓氏不多见，刑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只有一位姓佘的官员。他跟对方还打过交道。看起来是个公正廉明的，没想到竟然公然玩起了李代桃僵。经验不足啊！顶罪，也不知道找一个心甘情愿，长得相似的人。
明强一看就是被强迫的。
怕他反水，估摸的确是被喂了毒药。
明家这事办的……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他问黄夜，“明强的继兄，还在村里吗？”
“听说人没在，已经跑了。毕竟，他杀人，当时有很多人看见。继续在京城地界厮混，迟早会被人翻案。明家也不敢留他在家。”
还算有点脑子。
只是如此一来，找人就很麻烦，费腿！
“先让穆医官给明强看看，能救则救。我出去一趟。”
陈观楼先去了一趟大槐树村，悄无声息打探了一番。明强的继兄明胜，的确不在村里。
应该是在转监的时候掉的包。
村里人，都以为明胜被关押在天牢。哪里知道，关押在天牢的人是明强
村里人误以为明强在外面求学。这是明老头对外说的，没人怀疑。
明老头跟后面娶的婆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难怪不在意明强的死活。
这么厉害的婆娘，陈观楼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有没有可能偷人，那四个孩子是明老头的种吗？偷偷打望了几眼，诶，还真是明老头的种。全都长了一张明家脸，绝不会认错。
明老头偏心，为了继子弄死长子，啧啧……这操作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回到京城后，他拿着卷宗直接去找孙道宁。
他将卷宗往桌上一甩，很不客气地说道：“老孙，你看看你的人，办的什么事。公然蒙蔽你的视听，偷偷摸摸干起了李代桃僵的买卖。关键是手段如此的低劣，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卷宗上记录，明胜壮如牛，至少一百八十斤。牢房里面那个，瘦得跟麻杆似的，恐怕一百斤都没有。而且，身高也对不上，长相也对不上。
我一打听才知道，牢房里面那个是明家前头婆娘生的长子，而且还被人下毒，以至于脑子都不清醒。这干的什么事！这种事，天怒人怨啊！
咱们玩李代桃僵，玩的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好嘛，你们刑部玩李代桃僵，主打一个强迫！不答应就给人下毒！
完全不顾我们这群长了眼睛的狱卒的死活！表面功夫都不做，这是看不起谁啊！看不起天牢狱卒无所谓。然而，事实上，他们分明是看不起大人你啊！”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孙道宁一脸懵。
陈观楼一进来，噼里啪啦一顿抱怨，他都没反应过来，说的到底是哪个案子。
“你自己看卷宗，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孙道宁翻开卷宗细细看起来，结合陈观楼刚说的那些内容，眉头皱的死紧。
“你确定牢房里面的犯人不是明胜，而是明家老大？”
“这能有假。以防万一，我还特地去了城外大槐树村走了一趟，牢房里面关押的人确实是明强，而且脑子已经被毒坏了。我让穆医官救治，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简直岂有此理！”
孙道宁从事刑名工作几十年，各种妖魔鬼怪都见识过。各种离奇的案子也都见识过。但是像这般粗糙的李代桃僵，还是用亲子代替继子的，并且成功的，还是第一次见。
“此案需慎重。本官先随你去天牢走一趟。”
他必须亲自瞧一眼。以防万一，都没给陈观楼一点空闲时间，以防对方作弊。当即就取了官服，带人前往天牢。
刑部尚书驾临，天牢狱卒全都老老实实，装模作样，争取做个合格的狱卒。
孙道宁懒得管狱卒们的小动作，他直奔丙字号大牢，直奔关押明强的牢房。
果然……
跟卷宗上记录的犯人明胜，完全对不上。身高体重模样，统统都对不上。
李代桃僵的手法之粗糙，令人不堪入目。
穆医官正在给明强灌药。
“他是什么情况？”孙道宁问道。
“回禀大人，这个犯人中了多种毒药，已经坏了脑子。”
“能治好吗？”
“毒入骨髓，难治。老夫勉力一试，也只能恢复到五成左右，想要继续读书没可能了。”
“全力救治，至少让他开口说话。”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