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楚身手好,远在吕无为之上,是唐相思诸多手下中,唯一一个可以和方兮宇单打独斗,且分不出胜负的人。
确认对方是人不是鬼后,谢怀楚的魄力便回来了。
长剑在他指尖挽了一个剑花,他冷冷地看着夏昭衣:“事已至此,亮兵器吧!”
夏昭衣取下腰侧悬挂的千丝碧,还未收起小油球灯,身后响起低沉熟悉的声音:“阿梨,我来。”
夏昭衣一顿,转过头去。
沈冽早便来了,一直未出声,怕打扰她探话,不过很快看出来,她现在没有足够的耐心留在这里。
听到“阿梨”二字,再看到沈冽,谢怀楚心下一寒,后退了步,手中还保持着起招式,目光更凶狠。
沈冽握着短刀走近,看了眼夏昭衣的脸上的面具,唇角浮起宠溺笑意,不过脚步没停,看向谢怀楚:“你和方兮宇比,如何?”
谢怀楚冷冷道:“方兮宇被你杀了?”
“嗯,他死了。”
“行,那你再来杀我吧,我不惧死!”
沈冽在谢怀楚跟前十步外停下,看着他道:“你便那么轻信唐相思所说,他真是因青铜铃铛而长生的?唐相思这一生更改了多少身份,每换一个身份,便是一套说辞,且不说骗人如他就像喝水睡觉般轻易。单看我外祖父待他推心置腹,但我外祖父身陷囹圄,他出手过吗?”
谢怀楚讥笑:“你外祖父眼看自己的晚辈身陷囹圄,不也没有出手?”
“所以,他们是一类人。”
谢怀楚皱眉,心里变得极不舒服。
沈冽继续道:“你和吕无为都怕我,但你以自己为饵,将我引走,试图给吕无为一条生路,足见你非伪善之人。你容忍得了唐相思这样背信弃义,背友叛国之辈?”
谢怀楚肃容:“我容忍得了还是容忍不了,那是我的事。你说这么多,现在是要招安我,还是想问出唐相思在哪?省点力气吧,我不会说的!”
夏昭衣出声道:“吕无为已经死了,我杀的,死之前他不愿死在这里,央求我带他走,我同意了,结果,他偷袭我。谢怀楚,让你死在这座地宫,你也乐意吗?”
谢怀楚被戳中心底痛楚,余光看向四壁。
夏昭衣又道:“你既信唐相思的那一套,那么死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不想想?”
谢怀楚握紧手里的剑,心底激烈碰撞,充满矛盾。
夏昭衣道:“吕无为偷袭了我,绝了他自己的生路,也绝了你的。我本想要你死的,但现在,沈冽既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握住?”
谢怀楚朝她瞪去,唇瓣紧抿。
“真烦,”夏昭衣哼道,“让他活着,反而像是求他一样,沈冽,我们不等了,杀了他,让他留在这白骨森森的地宫里,陪着他的好兄弟。”
她提到白骨森森,谢怀楚想到不久前他和吕无为去到的那处都是白骨的地窟。
谢怀楚真的怕了。
他不想成为这么多白骨中的一员!
沈冽道:“好,遵命。”
沈冽持刀上前,谢怀楚忽道:“我跟你们走!若是要杀我,带,带我上去之后再杀……我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
沈冽停下看着他,微微侧头问夏昭衣:“阿梨,还要杀吗?”
夏昭衣一笑:“这个面子是给你的,不杀啦。”
祭台广场明灯盏盏,耀如白昼。
叶正带了六人追到沈冽这边,谢怀楚被晏军士兵们绑走。
而后,沈冽和夏昭衣去找老者和半九仙师他们。
路上二人交换完信息,推测这地宫里应该还有其他人,至少,方兮宇的那些方家人还在这。
夏昭衣道:“即便没有我拦截,那两个女子真的戴上这王妃面具去吓唬风清昂,恐怕也问不出什么。风清昂并不惧怕乌兰王妃,他之所以愿意说,是在给我面子。他对我似乎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将我视作同类,又恨又爱。”
说着,夏昭衣摘下脸上面具:“当初突发奇想的一招,让屈夫人帮忙造势,未想,引出这么多后续。”
沈冽看着心心念念的这张脸,柔声道:“你的突发奇想,却是旁人想破头也想不出的妙招,你将卫行川和唐相思他们全都搅动了起来。”
夏昭衣笑道:“夸得不错,我爱听。”
又说回正题:“谢忠和方一乃他们,会不会为了逃命,也躲到这地宫里呢?”
沈冽道:“不清楚,谢忠是条毒蛇,形式稍微不对便第一时间溜掉。不过方一乃,只要他还活着,他绝对会回去找方一平。”
“他是方一平的兄长,方一平会如何对他呢?”
沈冽语声微沉,淡淡道:“不是方一平如何对他,是我。我不会放过他。”
之前种种,沈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眼下,那六名前去勘测水质的道门弟子被方一乃和谢忠当成村民所俘,并残忍杀害,方一乃必须对此事负责。毕竟这些道门弟子,皆是老者书信唤来的。
半九仙师和刘嘉他们并未和老者一处,沈冽和夏昭衣回去后分开,等各自寻到他们后,直接去往祭台广场。
祭台广场上的所有灯火都被点亮,这才看到,寒殿正大门之上,竟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神女石像。
沈冽和夏昭衣对这神女石像都不陌生,他们在规州雷公山的禹仙陂,和衡香阮家里那处白骨洞里,皆有看到。
禹仙陂只有一座,那处白骨洞里则是九连神女像,眼前这也是单座。
只不过因为空间限制,眼前这座神女像虽也高大,但远不及那两处所见。
夏昭衣抬眉看着这座石像,好奇这些石像究竟什么渊源,是代表着某种古老仪式或者是象征?
在河京时,她已将雷公山的那座石像托付给清阙阁的邹下卜先生去查,但过去这么久,邹先生始终查不出有用的线索。
手指忽然被滚烫的掌心包拢。
夏昭衣转眸,沈冽正低眉看着她,眼睛很深,清幽深邃。
“……我没事,”夏昭衣反握着他,“我什么都不怕了,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