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吾领导的罗天教众,不仅在帝国腹地袭扰粮道,更利用其庞大的、渗透至社会各阶层的关系网络,全力搜集军事情报。
一名伪装成文书小吏的罗天教暗桩,在帝国一个重要的后方转运节点,偶然接触到了一份被列为“绝密”的军令。
这份军令,并非来自北线盖伦新皇的大营,而是发自帝国枢密院,直接下达给西征大军车骑将军何奉的!
信中措辞极其严厉,转达了盖伦新皇的明确旨意:“西线战事,迁延日久,已误北伐大局。限令车骑将军何奉,接令之日起,一月之内,务必彻底肃清三济—陇西之敌,率西征主力北上,会师于益都城下!若再延误,军法从事!”
这份绝密情报,被送到了连敏公主手中。
连敏公主将核心将领召来议事。
“一个月……”左乐沉吟一阵,脸上带着凝重,“何奉已无退路,亦无更多选择。他必须在我军‘内讧溃败’的假象中,找到一条能快速通往胜利的路径。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条路径,亲手铺到他脚下,并确保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左乐立于沙盘前,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狼头涧的每一处山崖、每一道沟壑:“狼头涧,形如口袋,入口狭窄,腹地稍阔,出口却又是险峻的一线天。此地利,乃上天赐予我军之绝佳战场。何奉并非不知兵,他定会派出大量斥候反复侦察。故而,此计之关键,在于‘真’字。示敌以弱,需弱得合情合理……”
一个极其大胆且精密的计划,在连敏公主、庄小维、韩崇、左乐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下,逐渐完善成型:
命令赵三斧的“跳荡营”主力,提前数日化整为零,秘密潜入狼头涧两侧山林深处,彻底清除何奉可能派出的暗哨,并确保我军伏兵踪迹绝不泄露。
在狼头涧入口处,丢弃少量破损的旌旗、散乱的辎重,甚至是一些沾染了牲畜血液的军服,营造出仓皇撤退的景象。
但这种“混乱”必须恰到好处,不能过于刻意,要符合一支军心浮动、撤退匆忙但尚未完全崩溃的军队状态。
派出小股部队,在入口处象征性地布防,且战且退,将何奉的前锋部队“引诱”进峡谷。
这些部队必须演出惶恐与抵抗交织的真实感。
狼头涧两侧本应重兵布防的高地,只留下少量旗帜和草人虚张声势,主力则隐藏在山脊反斜面的密林与天然洞穴中,避敌侦察。
峡谷腹地,布置一些空的营帐和废弃的灶坑,继续加深帝国禁军“敌军主力已仓促通过此地”的印象。
最关键的一环在于“一线天”出口。
此处不仅不设重兵堵截,反而要做出被“仓皇撤退”的军队自己破坏堵塞的假象——比如堆放一些滚木礌石,但留下可以艰难通过的缝隙。
此举旨在给何奉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陇西军队只顾逃命,连最后的生路都来不及妥善封堵,其败亡已在眼前。
赵闯率领“定远军”步兵主力,提前秘密运动至狼头涧出口外侧的预设阵地,隐蔽待机。
一旦何奉主力大部进入峡谷,则迅速抢占并彻底封死“一线天”出口,将那道缝隙变成真正的铜墙铁壁,彻底切断敌军退路与增援。
“定远军”的主力骑兵则置于出口更外侧,负责警戒可能出现的敌军援军,并在总攻时,作为追击溃兵、扩大战果的利刃。
在两侧山崖隐秘处预设大量的滚木礌石、用机关控制的巨弩发射位,同时,准备大量易燃的火油、硫磺等物,藏于预定区域。
最重要的杀手锏,是利用狼头涧上游的一条溪流,秘密筑起一道临时水坝。
待敌军主力进入峡谷腹地,决堤放水,虽不足以淹没全军,但足以制造巨大的混乱,冲垮阵型,并将敌军驱赶到更利于火攻的区域。
“此计环环相扣,关键在于时机与执行。”连敏公主听完整个部署,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赵闯,封堵出口,需如山之稳。”
“末将人在,出口必封!”赵闯沉声应诺。
“赵三斧,山林是你的天下,猎杀与混乱,交由你了。”
“嘿嘿,殿下瞧好吧,保管让那些帝国崽子们哭爹喊娘!”赵三斧摩拳擦掌。
连敏公主最后看向沙盘上那个如同张开巨口的狼头涧,声音冷冽如刀:“何奉欲速战以求生,我便送他一场速败以致死!此战,不仅要解西线之围,更要打断盖伦篡君一根坚实的臂膀!诸位,各自准备,依计行事!”
命令迅速而隐秘地传达下去。
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按照预定的齿轮精密运转。
士兵们被告知这是一场关乎存亡的决战,士气在压抑的沉默中高涨。
所有的“混乱”与“溃败”迹象,都在严格的操控下,逼真地展现在何奉派出的斥候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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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朝阳,带着一丝有气无力的惨白,艰难地爬上狼头涧两侧陡峭的山崖。
枯黄的草木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铁灰色的冷硬。
何奉麾下的先锋李焕,勒马立于狼头涧的入口处,眉头紧锁,仔细审视着这条如同大地裂痕般的险峻峡谷。
入口狭窄,仅容数骑并行,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
谷内光线晦暗,深处更是被晨雾笼罩,看不真切。
“将军,谷口发现敌军丢弃的破损旌旗和少量辎重,似有仓皇撤退迹象。”斥候回报。
“两侧高地情况如何?”
“未见大量守军活动。崖顶有鸟雀惊飞,但……范围不大,不似有重兵埋伏。”
“出口‘一线天’呢?”
“出口处被乱石滚木部分堵塞,但留有缝隙,我军费些功夫,应可通过。未见敌军重兵把守。”
一切迹象,似乎都在印证着连敏公主内部失和、军心溃散的情报。
陇西军队连如此险要之地都未能有效利用,只是象征性地布置了一下,便继续逃窜?!
然而,李焕心中那丝不安却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