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实在拗不过此女，只得如实回答，将先前对吴千梦的说辞又简略复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鸿蒙元胎等关键细节，只说是机缘巧合，得老祖青眼。
虚净仙子听得啧啧称奇，时而惊叹，时而感慨，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小子，你这运气……真是逆天了！以后在宗门里横着走都没问题！”
“不敢不敢。”
离阳略一拱手，摇了摇头，他毕竟境界低劣，若是过于张扬，反倒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正所谓横的怕愣的，万一惹到不怕死的，届时就算是把庭浮帝尊搬出来，也在劫难逃。
做人，还是收敛一些最好。
而见他这般，虚净仙子也微微颔首：“不错，懂得藏拙，倒是比那些有点天赋就鼻孔朝天的蠢材强多了！”
“不过嘛……”
此女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黠，话锋斗转：“过两日的这儿会举行一场‘莲池问道’，胜者奖励丰厚，到时候，你小子可别藏着掖着，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这……”
离阳面露难色，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吴千梦，对方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只是端起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并未出声，算是默许了。
见状，他顿时明白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既然如此，弟子定当尽力而为，不负师叔期望。”
“好好好！”
虚净仙子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离阳肩膀，力度之大，以至于身形歪斜，也不知施展了什么神通，先天感知竟是捕捉不到分毫痕迹。
（总不见得是天生神力，或是体修吧？）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心中却是在飞速盘算，对方口中的莲池问道，究竟该如何应付过去，输赢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莫丢了自家老登的脸面，不然回宗可有好受的。
（估摸着，还得去找找沈成玉，先打听一下情况再做决断。）
初来乍到，对清虚山十分不熟悉，最好还是先找个本地人问问，沈成玉便是绝佳的对象。
“好了好了，闲聊完毕，该谈正事了！”
虚净仙子一拍手，殿外立刻有侍女鱼贯而入，奉上各种灵果佳肴，琼浆玉液，香气四溢。
宴席间，此女一直与吴千梦说话，然而坐在一旁的离阳只见开口，不闻其声，想来是施展了某种传音入密法门，看自家师尊一脸凝重，恐怕并非大题小作，而是确有通天大秘密，连随行徒弟也不能透露一二。
（也好，无知是福。）
知道太多并非好事，他索性主动封闭感知，逮着面前珍馐玉食便是一顿大快朵颐，该说不愧是半步纯阳级别的强者么？连招待客人的都皆非凡品，光是吃下去，便觉体内玄机盈满，几近溢出。
蜕凡四步乃是化虚，需将新生的仙躯与神魂进一步淬炼，去其实体之“滞”，增其灵性之“虚”，使之能更好地感应并融入上界大道法则。
这一过程得消耗大量的仙灵之气，单靠日常吐纳冥想是远远不够的，而现在，这些仙肴正好提供了不少，离阳吃着吃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混元窍穴便开始产生细微的共鸣，带动脑中神核震颤不休。
澎湃的寰宇玄机洗礼天门，流经四肢百骸，补全缺漏，滋养身心，受益匪浅。
“看不出来，你小子胃口还挺大嘛。”
宴席过半，虚净仙子与吴千梦的密谈似乎告一段落，前者又恢复了那副跳脱模样，笑眯眯地看着离阳，听得这话，他正欲揖礼说歉，却不想一只大鸡腿当即塞进了口中堵嘴。
“来来来，多吃点多吃点，师叔这儿别的没有，吃食多得很！敞开肚子吃！”
“多、多谢师叔……”
离阳含糊地道了声谢，倒也真不客气，继续埋头苦干，这些灵食对现在的他裨益极大，能省去不少水磨工夫，岂有不白吃白喝的道理。
只是他吃得正香，却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吴千梦，见其美目渐冷，顿时虎躯一震，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完了，这般失态，岂不是丢尽了这老登的脸？）
离阳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将口中食物囫囵咽下，正襟危坐，试图挽回一点形象，他偷偷抬眼，果然对上吴千梦那双清冷的眸子，虽然看不出喜怒，但那无形的压力却令人头皮发麻。
“千梦姐姐，你看你把小师侄吓的！”
虚净仙子突然噗嗤一笑，打破了略显凝滞的气氛，一边又夹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鱼肉放到离阳面前的碟子里。
“别理她，吃你的！在师叔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年轻人嘛，正是长身体、需要积累的时候，多吃点怎么了？我看挺好，实在！”
这番话看似是在打圆场，但离阳却莫名觉得有些古怪，更别说吴千梦的眼神愈发幽深起来，令他不敢妄动。
立场是关键，旁人说得再好，也比不过自家真心。
“门下弟子，自有我来管教，不劳费心。”
吴千梦终是移开了冰冷的视线，落在虚净仙子脸上，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已然表明了态度——她的人，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哪怕是看似维护。
虚净仙子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拿起酒壶自顾自地斟满酒杯：“好好好，是妹妹我多嘴了，姐姐莫怪，我自罚一杯！”
说罢，她真的将自己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吴千梦亦端起酒杯，轻轻沾了沾唇，算是回应，只是经此一遭，离阳却是再也不敢放肆吃了，只是规规矩矩地小口品尝，同时心中对这两位大佬之间的微妙关系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顿宴席，吃的真是步步惊心。
好在不过片刻，终是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毕竟正事也已道尽。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些宗门事务需要处理，姐姐与师侄便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叙！”
虚净仙子打个响指唤来一直守在外间的许黎，吩咐道：“带吴长老和这位师侄去‘清音小筑’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师尊。”
许黎恭敬应下，伸手相引：“二位，且随我来。”
吴千梦起身朝虚净仙子略一顿首，便离席走在前头，离阳躬身执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