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家人中，吴秀玉其实最熟悉吴雨生。
一是吴岗的老吴家，其实是从湾里吴寨搬过去的。两边此前其实是一个大家族，论辈分，吴雨生要将吴秀玉叫姑姑；二是吴雨生上小学时，吴秀玉曾教过。
1988年秋天，年仅5岁的吴雨生，跟着隔壁大姑姑家的两个小姐姐，到吴寨小学玩。
这两个小姐姐是吴雨生平时的主要玩伴，她们离开吴岗，这小家伙顿时成了孤家寡人，便跟着她们到学校打酱油。
不料，他识字比姐姐们多，算账也比她们快，因此，很快就成为正式学生。
吴秀玉与凡三闪离那年（1991）秋天，吴雨生曾旷课一两个月，据说放牛中邪，差点丢掉小命。
原来，庚午马年（1990年）正月底，吴雨生的二伯，34岁的吴思银，倒插门去了易桥。
吴思银走后，家里牛没人放，这小子接班成了牛倌。
此前，一直被圈在家里的小家伙，牛绳在手，天下我有，开始满世界乱跑。
第二年农历七月十五，上元节，俗称鬼节。
这天，吴雨生的大姑父严玉田，赶着村里分的那条蛮牛，到吴岗西南3华里的团山脚下犁田。
这条牛是吴、严两家合伙拥有，它是雷山水库移民来到吴岗落后时，带来的一条大牯牛的后代。因为当地人把这些南边大山里来的移民叫蛮子，这条牛也称作蛮牛。
蛮牛块头大，力气大，脾气也大，一对弯弯的大牛角非常结实，常常与其他同类顶牛。村里人都有些怵，分田到户时 ，没人愿意要，就落到老实出名的严玉田手里。
其实，蛮牛的爹老蛮牛，移民时，就是严玉田一路牵过来的。在南边的时候，老蛮牛是有名的暴力分子，经常用犄角与其他同类打架，惹火了还会顶人，只有严玉田敢管它。
分田到户后，小蛮牛就来到严、吴两家。
秋夏时节，蛮牛常常在吴家门口树下在外过夜，冬季早春天寒，蛮牛就睡在吴家前排房子西屋。因此，吴雨生小时候就经常与蛮牛打交道，骑在它身上玩。
那天收工后，放学回来的吴雨生，穿着白色褂子，黑色长裤，穿着黄色凉鞋，去团山那边放牛。
团山这一带，山高，谷深，水幽，周围有好多坟墓。
吴家的祖坟，就在团山脚下东南边不远。
团山往西不到300米，就是附近的制高点沙岗顶。
沙岗顶西边，山谷幽深，松树多，坟墓更多，阴森森的。据说这一带经常闹鬼，上元节夜里会过阴兵，因此，一般人都不敢在这里多逗留。
吴雨生还小，不太懂这些东西。
严玉田歇工时，已是下午五六点钟。
这小子接过牛绳子，就牵着蛮牛去了沙岗顶，那附近青草多一些。
在岗顶附近，吴雨生碰到附近村里的两个牧童，3人跑到岗顶大土堆上，用石子画好棋盘，玩起俗称憋死狗的跳棋游戏。3人玩得兴起，不知不觉间，天渐渐黑下来。
这时，一阵阴风带着哨音，从东边谷底向上吹，山上的松树呼啦啦摇摆，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通过。
听到这番动静，这些小家伙开始害怕，那些牛似乎也感觉不对，自动向岗顶跑来。
见此情景，3人顿时作鸟兽散，一个向东，一个向北，一个向南，朝各自回家的方向跑。
吴雨生刚骑上牛背，蛮牛就撒开蹄子。
这时，小家伙脑子里似乎有人喊：“快去老祖坟地那边！”
于是，他一带牛绳，蛮牛就直奔东南边吴家祖坟方向。
祖坟旁边，有一个村落——贾竹园。
那阵阴风很大，冷飕飕的，一直在蛮牛后面追赶，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叽里呱啦吵架的声音。
不一会，阴风就扫过蛮牛与牛背上的吴雨生，在前面路上盘旋。
这时，月光灰蒙蒙的，吴雨生抓住牛肩上的鬃毛，身子紧贴在牛背上，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板寸头上早已冷汗直流。
蛮牛一口气跑到吴家祖坟旁，这阵阴风在坟地旁边打着旋，过一会就盘旋向西南去了。
吴雨生担心阴风卷土重来，不敢再往前走，催动蛮牛拐进了老坟地东边的贾竹园。
小家伙到村头一家门口，就跳下牛背大喊：“大成，大成，你在家吗？”
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蓝裤头的瘦高个小男孩跑出来，正是吴雨生的发小贾大成。他发现小老鼠（吴雨生乳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贾大成二话不说，就接过牛绳，拴到门口树上，拉着他进屋。
到了院子里，吴雨生心神稍微安稳，洗了一把脸，就坐到院子里，等候家人找来。
刚才的阴风太吓人了，打死他，一个人也不敢自己回家。
过了差不多1小时，村外传来呼叫，原来是吴启明带着家里养的那条名叫赛虎的大灰狗，打着手电，一路找了过来。
看到孙子瑟瑟发抖，老爷子一边拍着他肩膀压惊，一边出声安慰。
这时，贾大成的爷爷也过来了，他与吴启明是老邻居，说话也很直白。
“启明，小老鼠回去后，你让他奶奶屋前屋后叫叫。今年沙岗顶过阴兵太厉害，小心孩子吓掉魂。”
吴启明赞同的点点头。
自从上元节受惊吓后，以往爱说爱笑的吴雨生，眼看着蔫了。
乡邻私下说，这是被阴风吓掉了魂，差点被逮走了。
为此，吴启明去学校，向班主任吴秀玉给孙子请了1个月假。
不久，当晚往北跑的那个牧童，得急病死了；又过了两个月，往南跑的那个牧童，掉到河里淹死了。
这些消息吓坏了吴启明老两口，眼看着宝贝孙子无精打采，他们一边给当军医的吴思莲发电报求救，一边到处寻找土方诊治。
接到电报，吴思莲专门回来了一趟，但西医西药对这种风邪似乎作用不大，其他土方也不太管用。
就这样，吴雨生的病一直拖到第二年夏天。
附近一个算命先生，路过吴岗时看到这小子的模样，私下告诉邻居们：“这个小老鼠，恐怕吃不到今年新米啦！”
这个消息传到吴家老俩口耳中，吴启明摇头叹息，张兰英气得把那个算命先生大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