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越带越少；话，越传越多。
腊月三十，这条最先从雩娄城关传开的消息，出口转内销后，再传回城关时，内容丰富多了，简直成了侦探小说。
新消息大意是：
凡三利用地下钱庄，筹集巨额资金，在股市违规坐庄，请来香江高手操盘，暗箱操作，操纵市场，一个月股价就翻倍，获得暴利，连他的小蜜都跟着发财，一个月挣了三四十万。
凡三一个手下，因为与他争风吃醋，实名向中央举报；
政府高层极为震怒，紧急动用国安系统追踪，重金聘请电脑黑客，破译计算机系统密码，终于查清这起海内外勾结的违法大案内幕；
不过，政府放长线钓大鱼，没有在京都惊动凡三；
小年前，凡三到羊城开会，去军队大院拜访。这时，他身边保镖被隔离在大院外面。在一位退休老将军家里，军区侦察大队出手，将凡三堵住，现场活捉；
凡三被抓后，立即草鸡，为了立功赎罪、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
这小子戴罪立功，加之马家说情，最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没收全部股金，还被巨额处罚，账户现金不够，国家要抄没家产，补交罚款；
这小子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卖掉城里房产，缴纳罚款的。交不上，这小子过完年就要坐牢了。
据说，别看这小子行动自由，其实早被国安盯住，想跑掉那是没门。
这个故事，已被演绎得近乎天衣无缝，有鼻子有眼，不知情的人很难不信。
不好的消息，当事人总是最后得知。
这个消息最终传到西大畈，凡三一家人耳中时，已是大年三十上午10点。
过年这天，凡学梅像往常一样，大清早到水果市场出摊。
越到年关，乡下到城里批发水果的人越多，生意也越好。因此，凡学梅起床后，吩咐孙家华招呼两个孩子，自己就去水果市场了。
到了市场，凡学梅发现，不少熟人看见她躲躲闪闪，一些老客户也跑到别的摊位拿货。
她正纳闷，郑文礼过来了。
这家伙准备带着老婆孩子下乡过年，临走时来买一袋苹果。
看到凡学梅，他非常惊讶，都什么时候了，大姐竟然还在出摊。
于是，他赶紧过来，告诉她凡三出事的消息。凡学梅一听，大惊失色：“不会吧！三子这次回来，什么都没说呀。”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呢，三子都憋在心里，你没看他头发都急白啦！”
凡学梅这才明白，早上人家为啥都躲着她。她给郑文礼称了一袋苹果后，就匆匆收摊，赶回西大畈了。
她一走，前后左右的摊贩就开始高声议论起来。
与此同时，凡学竹也得知这个消息。
清早起来，凡学竹嘱咐周家贵照顾周方后，就骑车赶到长安市场，想趁年前买一些新鲜蔬菜，再买几袋冰冻的鸡爪鸡翅，既可以卤好当凉菜，又可以烩火锅。
她刚买好几袋鸡爪鸡翅，碰到学校里一位教语文的女同事。
看到她后，这位女同事赶紧上前：“竹子，你的心真大。你还不知道吗？你弟弟这次出大事了，外面都传得轰轰响啦。”
“啊！没听三子说呀 ，啥事？”
凡学竹一脸懵圈。
那个同事赶紧附在她耳边，三下五除二，将外面的传闻梗概，告诉了凡学竹。这娘们不愧是语文教师，说得既简明扼要，又极为煽情。
凡学竹一听，大惊失色，赶紧骑车回家，不是摊位老板提醒，她连鸡爪都忘了拿。
凡学竹到家时，凡学梅正在向父母讲述她听到的传闻。她坐在一边，越听越怕，也做了一些补充。
凡文车老两口顿时有些懵了，想到这次儿子回来憔悴的样子，特别是鬓角白发，两位老人虽然还抱有侥幸，但已相信七八分。
这时，已是上午10点。
凡学兰也被小雪叫醒，听了大姐二姐的描述后，她不由笑了起来：“老家人真是能编，这故事简直比今古传奇还神了。”
她是学法律的，觉得这些传闻根本就不可信。
不过，凡文车老两口却受惊不小。特别是刘月英，出外少，见识不多，听说这些吓人的传闻，简直惶惶不可终日了。
“妈，这都是以讹传讹。三哥就在家里，我们一起过去问问，不就清楚了嘛！”
于是，凡文车老两口，带着三个姑娘，凡雪带着思念、思想，一群人集体涌入凡三那套别墅二楼，西头房屋。
这时，凡三这小子还在睡懒觉呢。
凡学梅一看，心里不由来气，一把把棉被给掀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懒觉，赶紧起来！”
昨晚，凡三睡不着，躺在床上看了大半夜古龙写的《萧十一郎》。这会儿，正梦里幽会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呢，突然身上一凉，美梦也被惊醒了。
他第一时间拉回棉被，盖住身子，然后迷迷糊糊坐起来。定睛一看，一家老小全都站在床前，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
凡三一下子清醒了，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整齐？”
凡学梅生气道：“我们正想问你呢，你在外面犯下那么大的事，回家怎么一声不吭？”
“犯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凡三一脸懵圈。
见凡三发愣，凡学梅以为他装模作样，于是，噼里啪啦，将外面的传闻说了一遍。
凡三一听，真是哭笑不得。我操！都说三人成虎，这事怎么传成这样了！
见他沉吟不语，凡家老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传闻八成是真的了。
刘月英首先开口：“好在凡岗老屋还没倒，不然，这回一家老小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说完，她不由老泪纵横，伤心地哭了起来。见奶奶这样，思念、思想也吓哭了。
凡三赶紧裹上呢子大衣，拉着妈妈的手：“妈，您别听外面的人瞎说！”
说到这里，他示意凡学兰与凡雪下楼看看，小心有人在附近偷听。
凡学兰与凡雪出门巡视，还真发现有两个人影一闪而逝。不过，大过年的，人来人往也很正常，两人没有在意。
回到楼里，凡学兰吩咐凡雪守在一楼大厅看门，自己上了二楼。
这时，凡三已大致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说只是凡三自己名下那个账户的40多万被没收，老两口心中不由大定。退一万步，他们手里还有100万，一家老小不愁吃不上饭。
凡学梅姐妹两个，不清楚弟弟有多少资产，她们也没有多问，反正弟弟也不会亏待她们。
听说没有大事，弟弟刚刚还在京都买了4套房子，她们总算放下心来。
“这个事，不要声张，就让外面去传好了，正好平息上次转户口露富的风险。”
凡三叮嘱三个姐妹，凡文车深以为然，他又特别吩咐一句：“你们过年，该咋过咋过，别人问起三子的事，什么都不要说，就说不知道。”
三姐妹知道事关全家安危，因此，齐声答应。
下楼后，凡学梅、凡学竹各回各家忙活，她们是中午过年。凡雪随干妈凡学梅去她家过年了。
凡三起来后，洗把脸，就与凡学兰贴门神，两个小家伙跑前跑后帮忙。
西大畈凡家，这个传闻中的风暴中心很安静，但城乡上下却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年，因为这个传闻，当地年饭话题丰富许多，不少人多吃不少菜，小米酒也多喝了几杯。